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父后。
十岁的裴元熙从来没这样后悔来到长春宫。
当她偶然听见父后轻飘飘地决定了母皇的一个宠夫的生死,那个穿着华丽凰袍的男人毫不忌讳地说着可惜的场面话。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废掉那个宠夫的生育能力。
少女站在拐角处,紧张地不小心发出一些声响。
“熙儿?”宗皇后闻声望去,看到了躲在柱子后神情呆滞的女儿。
见此状,忠安沉默地带着一众宫人退出宫殿,将空间留给这对父女。
“见过父后......”裴元熙抿着唇,慢慢走了出来。
宗皇后并没有解释什幺,而是面容有些严肃道:“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书房学习吗?怎幺到这儿来了。”
女孩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男人说道:“孩儿已经学完了,便想过来看看父后。”
闻言,男人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他也不想让氛围过于紧绷,便亲切地将她拉到膝前,语重心长道:“父后也不想故意瞒着你,后宫是非多,你只要好好学习,当好太子,剩下的只要交给父后就好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会死......不是吗?”她不解。
男人的脸色一顿,随后便是不悦。
他当然知道女儿嘴中的那个‘他’是谁。
“我这幺做,都是为了以绝后患,都是为了你,你母皇甚至想给他擡为贵君,简直不可理喻......”
宗皇后说了一大通,无非是为了避免宠夫让启阳帝怀孕,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等等。
女孩低着头,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
“可是母皇都五十多岁了,母皇怎幺会让自己陷于生育的风险呢......父后何必如此极端呢。”裴元熙当然理解父亲的担心。
她也曾见过父后口中的宠夫。
那个年轻的男人,见到她便非常高兴,有时候也会表达自己无法再拥有孩子的遗憾,或许母皇有自己的考量,早已不会再让自己怀孕了,那些后来居上的宠夫也不过只能靠皇帝的宠爱活着。
所以父后担心那些宠夫会威胁自己的太子地位,根本没有必要。
宗皇后的脸色很难看,他放下牵住女儿的手,站起来,在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我本来以为熙儿你应该是聪明的,怎幺会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只要你母皇还活着,那些贱东西便永远不死心。”
“不然你凭什幺能当上这个太子?若没有你父后我的殚精竭虑,这后宫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孩子......”
男人低声喃喃着,全然没发现听到这话的女儿是何种震惊的表情。
“若是有比我优秀的姐妹,我当然可以让贤......”她向来是觉得能者居之。
更何况,因着母皇只有她一个女儿,自己的压力也十分之大,不仅学业上监督得紧,就连平时生个病,那些宫人们恨不能把她当个瓷娃娃捧起来,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窒息。
生来就是为了当太子而活,一辈子都被囚禁在深宫之中。
“你这是在说什幺浑话!”男人听到她的心里话,他已经顾不上维持在女儿面前的端庄,直接怒极道。
他又接着逼问道:“你不想当太子?不想当皇帝?”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母皇的孩子不止这些,父后也应该相信孩儿的实力,除非确实是有比孩儿更优秀的姐妹......”
裴元熙不认为自己会比那些未出生的皇子差,只是想到她或许本该有多个兄弟姐妹,自己也能轻松一些,不会被时刻盯在眼皮子底下。
宗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苦心被错付,“那你是在责怪父后草菅人命?”
女孩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慌张道:“孩儿只是觉得父后这幺做恐引人诟病,若是母皇知道了......”
“呵,你以为你母皇不知道,她清楚得很,不过是坏人留给本宫来做罢了。”
裴元熙的眼睛撑大了一分,感觉有什幺东西在心里悄悄碎掉了。
宗皇后对她摆了摆手,让她出去。
不知是怀着何种心情走出长春宫,女孩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东宫。
颜荣临瞧见女孩的身影,远远便走来将她牵入怀中。
看到她埋在自己的胸口,不愿擡头。
青年轻声笑道:“熙儿这是怎幺了?”
或许是男子温柔包容的态度,和宽大温暖的怀抱给了她莫名想要倾诉的欲望,但想到这样的皇家秘史,会影响母皇和父后的名誉,她只好埋着头、摇了摇脑袋。
“唔......我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当个执政者,但是,我必须做好这个身份。”她闷声道。
颜荣临梳着她的长发,对她的话略有所思,“我觉得熙儿已经很优秀了,如果你都不适合,还有谁会更适合呢?”
男子轻声安慰着,并没有对她的话进行深究。
裴元熙擡头,颇为急切道:“可是......可是也没有别的皇女,怎幺知道我是最优秀的呢。”
“看来我们熙儿是被皇后殿下批评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从我在史书上推出的结论,熙儿无论是才华,还是品性,都称得上是优秀的太子,不要妄自菲薄哦。”
她神情丧丧,身体疲惫,环着男子的腰不想松手,“我有点累了......如果只是当个公主,会不会轻松一些呢。”
颜荣临抚发的手顿了顿,“嗯......熙儿要是累了,那兄长陪你睡一会儿吧,睡一觉就不累了。”
女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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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荣临:该怎幺回呢,如果熙儿不当太子,我好像就没有机会见到熙儿了......
(十岁的妹宝还要成长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