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月园区位于西二旗的最西端,紧邻京藏高速,经过有关部门的层层审批后将一段长达12公里的废弃公路圈入试车场。
时值晌午,烈日在天空中射出威严而耀眼的光芒,钢结构外观的厂房被炙烤得一片惨白。
员工三两成群,聚在露天屏幕下,擡头望着试车场上的ke2车队。
三辆新能源货车前后列成一队,驶过十公里复杂的路段,开上高架桥,又钻入隧道。城市模拟区到处都是横穿马路的行人,和乱插乱跑的电动自行车。
ke2车队一路小心避让,最终安全抵达终点。
啪啪、啪啪啪——
人群响起一片淅淅沥沥的掌声,ke2研发组却没有多高兴,各个紧盯着车前的汪总监。
汪悬光容色冷淡,踩着登高车,打开ke2货车的前盖,拎着工具低头检查起来。
中午气温有二十六七度,她身上的白大褂在太阳下亮得刺眼,侧影被勾勒出一道冰冷锋利的轮廓。
检查完毕,汪悬光摘下几个魔方大小的零件,又撤掉登高车退到安全线内,再次下达发车命令。
秦销来到试车场时,正看到这一幕:“这是干嘛呢?”
年轻的工程师光顾着看热闹,没回头:“试车呢。”
秦销又问:“她拿下来的是什幺?”
“电磁干扰滤波器,”小伙子也很疑惑,“拿这干嘛呀?以为ke2是遥控车吗?”
奔月的创始人刘续铧的眼睛溜溜地转。方才他和金主在办公室谈拉力赛直播,金主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正好看见他的未婚妻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试车场走。他也不知发生了什幺,一面让人去打听消息,一面提心吊胆地陪金主看热闹。
果然怕什幺来什幺,小伙子沉默几秒,说服了自己:“嗨,瞎几把搞呗,下不来台给自己找补了呢。”
刘续铧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赶紧给一旁的助理使眼色。
不过秦先生倒也没生气,眉眼间蕴着笑意,还兴致勃勃地端起手臂,腕上那只昂贵的手表兀自闪烁着。
第二轮试车,另外两辆新能源货车原地待命,只有被汪悬光摘掉了几个EMI滤波器的那辆独自上路。
路径依然是:起点线——城市区域——高架桥——隧道——城市区域——终点线。
第二圈慢了三分半,中间一度有些磕绊,遇到电动自行车的反应不如上一圈灵敏,这是摘掉了传感器的缘故。相比上一圈的90分,这一圈可以打80分。
归来的新能源货车稳稳停在黄色路牌下,仿佛凯旋的胜利者,围观群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还有起哄架秧子的,直冲着汪悬光吹口哨。
赞美是假的。
挖苦才是真的。
打工人苦外行领导久矣,听说少奶奶当众出丑,其他组的工程师、机械师、技术员……甚至连后勤行政都过来给ke2团队打call。
汪悬光一身白大褂,单手拎着银色扳手和锤子,暴烈的阳光将她皮肤晒得几乎透明,下颌、锁骨乃至颈侧的线条都反着光。
她的神色平静如常,在四面八方的恶意中,戴上护目镜,拎起工具,滑进货车底部,继而卸掉了底盖。
“卧槽她干嘛呢?”
“她当我们瞎吗?一会儿车跑不起来,那肯定是她瞎几把拆的呀,玩不起就别玩哈。”
……
新能源货车的底盘高,空间相当大,汪悬光仰卧着,手肘撑地,没用扳手从车底拆掉任何一个零部件,只是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底部设计。
正午的空气被晒出热浪,混着从车间里传来的切割废弃金属气味,越发刺鼻难闻。
ke2研发组站在货车边交换眼神,嘲讽的、不安的、疑惑的……什幺都有。
空降领导翻车了,打工人是大快人心了,但却要了领导层的血命。
某秃头副总急得满头大汗,走到货车前,俯身趴在滚烫的柏油路面上,给汪总监递了个台阶:
“汪博士……那、那个陈经理都跟我说了……团队的确还有些磨合的问题,问题不大哈,不都说日久见人心吗,才几天啊,大家都是为了项目好,一会儿回去,肯定是按您的吩咐干。挑头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肯定不能轻饶了他。这大热天的,您就出来吧,别再中暑了,是吧。您看这地上也挺烫的,我这手都红了哈哈……”
黑洞洞的车底忽然传出一道幽泉般清冷的声音:“麻烦你让一下。”
秃头副总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没想到少奶奶还真顺着台阶下来了,乐得爬起来,正想伸手拉她一把,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假装挠了挠秃头,放下了手,因为人群中还立着一道优雅冷峻的人影呢。
秦销一身质地精良、剪裁修身的全套西装,沉默地站在那儿,露出矜贵沉稳,喜怒不显的上位者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