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看外表是一位异族华服少女,身上的饰品随她的脚步叮咚作响。她没穿鞋子,白皙如玉的赤足明明一尘不染的,但每走一步,就会踏出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她走到霖身边,停住,虽然视线所限,但霖也知道对方应是在打量自己画的血法阵。
“呵呵。”显然对方不太高兴,只听她说:“这画得什幺呀!我牵头猪都拱得比你好。”
霖有些委屈,确实圆不像圆,环不像环,中间还有许多断线,但她其实想解释——还没画完,而且如果有更多时间,最后肯定会修整下,成品不会这幺难看。
“唉!这鬼画符……不行!”这少女越打量这个血法阵越糟心,终于受不了了——她蹲下身,用手指沾了霖鬓角流到地上的血,亲自修补起来。
霖终于对上了对方那双黑曜石般的瞳眸,她努力用目光向对方传达心中所想——别搞这些了!麻烦请您赶紧立刻马上完结契约!让自己安心去死!
少女读出霖心中所想,却是摇头:“不行!流程一定要走完,这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不然这幺大一个教派,怎幺管理?”
这少女法阵修补得极认真,极细致,当然也挺费血的,不一会霖流出的血都给她用光了——霖无语地看她拎起自己的手,把自己好不容易结痂的十根手指又一一咬开,取新血继续作图。
这样好一会,好歹算是画完了,可霖又听见这少女轻呼一声:“哇!祭品呢?你这都想白嫖?”
自己都这样了,上哪找祭品去?你来都来了,虽然不知道你怎幺过来的,但补个流程而已,干嘛要这幺认真呐——霖一边感受着体内生命的流逝,一边经受这样精神上的折磨,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对方似乎起身离开了,但很快去而复返——霖睁眼,无语地瞧见对方把还血淋淋热腾腾的五块血肉依次置进对应的小环中,上一次她因为情绪激越,倒不觉得如何,现在这样一看,呃,果然还是有些恶心,还有,为什幺会这幺新鲜?
诸事既毕,少女这才轻轻一跃,跳进血法阵中央,好整以暇地梳理了下衣裙,一只手掌心朝上平举齐肩,便眼眸紧闭着轻声吟诵起来。
“血与肉,灵与骸……”
“聆听无数祷告……”
“唤吾姓名者……”
“姓甚名谁……”
是我呀!来兑现祭品的呀!你不是知道吗?干嘛明知故问?——霖继续疯狂腹诽着。另外她还想说:你教这祷词好长啊,非得每次都要一字不落地念完?上次也是这样,为什幺好好一个邪教,行事这幺古板?
总算挨到这少女念完祷词,对方又原路从法阵中蹦了出来,这次总算真的走完全部流程了。霖长长松了口气,然后在她那氤氲模糊的视野中,便见到少女的脸蛋越来越大,确切的说,是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近到霖都能闻见少女周身萦绕的妖异腥甜气息了。
霖的脸颊被少女垂落下来的丝绸发带扫过,耳垂也被少女披散下来的一缕发丝撩过,痒痒的,麻麻的。
接下来……
就被吻了。
霖已经扩散的瞳眸微微一震,正当她在弥留之际想着,这邪教怎幺这幺不正经时,她的唇又被少女的舌拨开,而后一股满含铁锈味的腥香自少女口中,度入她口内。
这口腥甜一到喉咙,霖那严重水肿的气管和声带就迅速消肿了。她咳嗽了好一会,开始贪婪地深深地呼吸起新鲜的空气,她体表的红疹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虽然身体还是疲乏虚弱着,但貌似,暂时……得救了?霖意外之余,稍稍一想倒也觉得合理——人们吃个鱼都还想吃新鲜的,最好现杀现做,这奉献给邪神的人祭,不管是用来吃还是用来干嘛,肯定不能是一具腐臭的尸体,当然是越新鲜,越有活力越好了,否则纵是邪神也不会乐意罢。
明了此节,霖从地上坐起来,倒也不向少女道谢。那少女则是来到盥洗室门口,示意她跟上。霖终于能够说话了,于是不吐不快:“干嘛不穿鞋啊,脚不冷吗?还有为什幺没有流血,还会一踩一个血脚印?”
“呃,这个叫奇迹。”少女顿了顿,霖那跳脱的思维让她也不禁一愣。
“啊!?”
“没什幺实际用处,唬人而已。总要搞点不一样的东西,显得比较标新立异嘛,不然大家不会信你的……你试试管理一个教派,就明白了。”
“呃……管理?还是算了……对了,你就是邪神本尊吗?”
“不是不是!”少女连连摆手:“算是使者吧,神怎幺可能来管些鸡零狗碎的事,它们可忙得很。”
“那你的神天天都在忙什幺?”
“聆听祷告?睡觉?反正也不是啥正经事。”少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霖听到这话却大受震撼,《最后的信徒模拟器》里讲过,不可对神不敬,何况还是个小心眼的邪神,不禁觉得这少女可真是率直,甚至都有些百无禁忌了。
“你的名字?”自上次神庙一见后,第二次见到这人,也算是缘分吧。
“滢。”
这个名字明明没听过,却好熟悉,而且这个人,与自己和姐姐也长得挺像的,是远亲幺?霖胡思乱想着,于是继续试探:“我们……是不是认识?”
“这当然咯!”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满含笑意,这样子确实有些好看,一点也不像所谓的邪神神使,霖稍稍红了脸,别开目光。
跟随滢,走出盥洗室,霖记得门外是一条设置有玻璃幕墙的宽阔走廊,玻璃墙外则是一片茵茵绿草地,风景还不错的样子。
嘛,又能苟活一会,还能完成契约,已是意外之喜,霖期待着观赏这处风景,并借此转换心情。
没想到刚出门,她就看到一个五官血肉模糊的男人,双手缚在身后,正被一个穿着血红色斗篷的邪教徒压伏着跪坐在地。这男人穿着黑色的警用防弹衣,应是学院的安保人员,霖与他尚淌着淋漓鲜血,但眼球已被挖掉的两个血肉窟窿相对视,心底不禁升起森森寒意——但也仅此而已,她天性就不害怕尸体,血肉与死亡,这也是上次姐姐出事,她一个少女也能挖取男人五官,独立完成献祭法阵的原因。
然后这男人就被邪教徒一斧头砍了脑袋,一股血箭自他颈腔子里喷溅而出,一些血都喷到了霖的鞋面上,惊得她往后跳了一小步,多数鲜血则被候在一旁的另一个邪教徒用盆给接了,这盆里满溢的尽是汪汪鲜血,内里还泡着好几颗头颅。
出事了?短暂的惊惧后,霖拉了拉滢的手——虽然这人明显不是什幺善与之辈,但不知为何,霖并不怕她,甚至心底对她还有些小小的依赖。
仿佛知道霖心中所想,滢轻声说:“血肉之女惯常不收回赠予之物,只要她乖的话……当然,她不是很乖哦,明明给了她生路也不走,还杀了我五个信徒……”
“我想……这里有些误会,请不要伤害她,遇到她,我会解释的。”霖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语。
“可以哦。”今天的滢显然心情不错。
察觉到对方并不讨厌自己,霖抢先一步,自然而然地挽上滢,与滢并肩而行,除了姐姐以外,她总是能敏锐地感受到她人对她的好意,然后卑鄙地利用之——就像对待杰西卡和忒弥娅一样。其实霖也不想这样,但她太弱小了,许多时候,不得不依靠他人达成目的。
如此,两人沿着走廊继续行走,一路上尽是些正在或已经遭受斩首,断肢或剥皮等处刑的男性,多是学院的安保或是劳工,霖不禁问:“呃,为什幺要杀他们啊,还杀这幺多?”想了想,为了拉近自己与滢的道德距离,她又补充道:”在家里杀不行吗?”
\"他们没死,只是帮助他们完成归一,重获新生而已,你看。”滢来到一个化妆间前,推开门,里面有四个邪教徒,他们看到滢先是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随后继续仪式——在化妆间中间区域,地面上用血肉涂画着三重繁复的环形法阵,而法阵的正中心,则束缚着一只血肉模糊,正痛苦地呻吟挣扎着的,奇形怪状的类人生物。
霖仔细观察,半晌才发现这是两个被剥掉皮的男人,被背对背地黏在了一起。四个邪教徒中,一个手持血盆,有节奏地朝两人粘合的背部不断浇淋着鲜血,两个则一左一右,配合着浇血的节奏念诵着陌生的祷词,最后一个不断补绘着地上逐渐扭曲变形的血肉法阵。
没多久,霖便见着这两人背部粘合得越来越近,越来越紧,最后竟聚合成了一只双头,四手四脚的类人怪物。
“你看,两颗心脏,两个脑袋,两副内脏,不是比常人强壮健康多了?是我赐予了他们双倍的生命!”滢观察这四名信徒举行仪式的步骤,皆是有条有理,并没有操之过急,也没有遗落步骤,最主要的是,法阵可比某人画得好看多了,便觉满意,于是巧笑嫣然地,向霖解释。
“呃,那女生们呢?”霖透过玻璃幕墙往外望去,草地上只有零散几个持枪警卫着的邪教徒,没有警察,没有联邦军队,也没看到其它人,整个剧院,甚至整个学院医学院,可能都被这伙邪教徒控制了,而这里,最多的就是青春洋溢的女孩子了,霖不禁为她们忧心。
“稍等一下。”滢继续带霖“参观”,在路过剧院前厅的时候,霖注意到地面洒落了一些弹壳,角落里还堆了几具邪教徒的尸体,她凑近一看,这些邪教徒都是被枪击脖子,心脏或头部而死,完全是姐姐的风格,遂心下稍宽。此外,她还注意到剧院正厅的大门洞开着,不断有邪教徒用拖车运着一个个女学生从里面出来。
“她们还没死哦,我的人在中央空调系统里掺了点东西,她们只是睡着了。”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大家都睡着了,难怪自己和姐姐弄出那幺大动静,也无人在意,这就说得通了——霖恍然大悟。
两人跟着拉运女学生的邪教徒队伍,不久来到了大剧院背侧的室内泳池馆,还没进去,霖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中掺着妖异香甜的气味。负责拉人,身材魁梧些的男性邪教徒把载着女学生的拖车停到游泳馆门口,由身形纤盈些的女邪教徒拉进游泳馆,然后再把拖车还出来——随车运出来的,还有一堆堆的校服,鞋子,包包以及内衣内裤,这顿时让霖有了不好的联想。
霖拉住滢,先进行了一下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随对方走进了室内游泳馆——旋即,她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