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栩:我们要不要出去淋雨?
收到这一条短信的当下,伊柳刚结束与奶奶的通话,她心力憔悴地皱起眉间。
伊柳:我不喜欢雨天。
又冷又潮湿的天气是她最难适应的。
齐栩:那妳撑伞?
另一头的人罕见地执拗。
寒风刺骨,何况现在的时间是夜晚接近八点,她实在不愿意出门。
就在她准备拒绝邀约的时候──
齐栩:其实我已经到妳家门外了。
……
软磨硬泡下,伊柳最终还是坐上了齐栩的车。
轿车内部的后视镜上悬挂着车用扩香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雪松清香,光是沉默待着,便足以令人感到安神。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神色却十分厌世,“先斩后奏的事情不要做。”
少年笑着答应下来,“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看气象预报说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妳不觉得很酷吗?”
“不觉得。”
齐栩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而失了热情,“我想去市区公园那的室外篮球场打球。”
伊柳:“我不会打篮球。”
“妳可以在旁边看。”
伊柳:“我看不懂。”
话里话外的意思均是不理解:你找我出来到底要做什幺?
“听说只要淋上年尾的最后一场雨,新的一年会活得顺遂一些。”少年乐呵呵坦承着。
伊柳却始终凝眉,“你听谁说的?”
齐栩:“网上流传的。”
姑娘的面色近乎鄙视,“你是不是傻瓜?那是假的,骗人的。”
语气像是在埋怨:冬季的下雨天将我拉出门,就为了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谣言?
她说完后又似气不过,直接伸出五指,侧身擡手抓扯住他的发丝:“这你也能信?”
“哎!很痛、很痛!”齐栩的手还放在方向盘上,脑袋被扯得低下,“小姐,我正在开车,妳这样很危险的。”
少女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交通信号灯正好转为绿色。
“要淋雨要打球你自己去。”
头发乱糟糟的驾驶者被骂了也不敢还嘴,“那妳待在车上等我可以吗?”
“可以。”
车内开了暖气和伊柳喜欢的音乐,只要不淋雨,待在齐栩的车上小歇片刻也无妨。
女孩熟练地将椅背调低,带来的外套被她撑开盖在身上,呈现的是准备入眠的姿势。
少年将车停靠在篮球场外的停车格上,离场地不出五步路的距离,待在车里的伊柳只需要擡眼望向车窗外就能够看见场上的人。
他转过头盯着即将睡过去的姑娘看,“妳先把车门锁上再睡觉。”
伊柳揉了揉眼皮,语调已经有些许困顿,“你不拔车钥匙吗?”
前不久还想着要带她去淋雨的人此刻一本正经地回复她:“拔了的话没办法开暖气,妳会很冷。”
少女转过头望向车窗上的水珠,雨不算大,只是毛毛雨罢了。
可她还是感到不适应。
齐栩大概永远也没办法想像,他自己选择来淋的雨,或许是她这辈子都摆脱不掉的困境。
伊柳的天气世界,只有阴天这个选项。
而齐栩,他就是幸福到上天不舍得让他沾到一丁点雨滴,所以他自己跑来淋了。
熟悉的自卑情绪再次浮现,距离上一次因为齐栩的存在而感到难堪,已经好久。
久到她都忘了那时候的自己曾为了齐栩而伤感难过。
初中阶段,她总会莫名因为齐栩的某些放在他人眼里并不起眼的小举动而情感翻涌。
因为太过缺乏爱的滋养,面对他人的释出的好感,伊柳难免无从下手。
在春心萌动的年纪,日日同齐栩这种充满活力、欢乐,所有正向的情绪都聚集到极致,全数堆叠在他身上也不为过的男孩子相处,伊柳经常紧张得不知所措。
即便如此,她仍然想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想追逐他的步伐,想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当时的伊柳还不清楚这类情感的特定名称。
只是记不清是在哪次,看见阳光洒上他的侧颜,而他正与前桌的同学谈笑着,讲到了一些无奈的片段,他轻笑着摇摇头。
那时候的伊柳总觉得,自己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使两人成为同桌,也只是在学校里。
走出校门后便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环境。
未和他熟络之前,伊柳甚至不敢和他说上话,她装作冷漠疏离,实则内心一片混沌。
这一段过往心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齐栩无从得知。
她回过神,仍不解,“你怎幺会信那种鬼话?”
伊柳相信,就算不淋这场雨,齐栩以后的人生也只会有顺意和天晴。
闻言,齐栩难得呆愣了半晌。
原因难以启齿,他的性格不允许他说出太过落寞的话,所以他没办法告诉伊柳是因为她。
那天圣诞节,少女坐在他身旁,低低垂着眼,言语沮丧,面上却冷静地诉说着早该认清的现实──“我永远都不可能会幸福了。”
自两人认识以来,伊柳的性格总是阴沉沉的,敏感惆怅,永远在担心还未到过的未来。
“我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永远会发生,对吗?”
“不对。”
齐栩回答过无数遍,可她还是害怕。
那就代表,她所担忧的事情,是齐栩无法定夺的,他没办法改变,所以伊柳不相信他。
齐栩想告诉她:既然依赖不了我,那就试着相信上天吧。
因为太过荒谬,所以他没勇气说出口。
要是他真说出口了,伊柳也只会苦笑着吐槽:只有你这种本身就幸福的人,才能拥有相信天意的能力。
少年将抽屉柜打开,让她看见放在里面的折叠伞,“伞在这,以防妳突然想下车。”
“你多虑了。”
齐栩没再劝她,自顾自将身上的长袖脱下,只留了内里的深色T恤。
伊柳默默望着他看,唇瓣轻启:“你会感冒。”
某人又朝她扬起得意的笑容,“正好能请假在家玩switch。”
“……”她无法理解这人的脑回路,“随便你。”
……
伊柳是真没打算下车。
只要环境足够令她感到安心,不论困不困,她都能闭起双眼,安静地休息上一段时间。
齐栩的车内算一处。
只要那吵杂的手机铃声不时刻响起,她可以在这待到齐栩打完球。
要是听不见来电铃声、看不见来电对象,她的内心还能好受一些。
可她听见了铃声,也看见了荧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奶奶打过来的通话。
伊柳在接与不接中来回纠结,最后选择将手机关上静音。
事态一旦出现了变故,脑海中的风浪便不可自控地逐渐增强。
奶奶打电话给她是要说些什幺?
伊柳实在没能力阻止自己不往糟糕的方向猜测,连她都厌烦这样的自己。
为了与杂乱的负面想法对抗,她干脆将手机同混杂的思绪扔在车内。
而她关上车门,躲到车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