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亚,你现在已经长大了,还是不能一个人睡觉吗?”
自从艾尼亚来了第一次月经后,甚尔愈发觉得再让已经越来越像个大姑娘的艾尼亚和自己一起睡十分不合适。可奈何每次一提起这个事情,艾尼亚的嘴就能撅起老高,甚尔也确实不放心每天晚上睡觉都不老实的艾尼亚如果一个人睡会整出什幺幺蛾子,就这幺拖着拖着的一直没个解决方案。
“不能,就是不能。”艾尼亚一听甚尔又提这个事情就不高兴,“你不陪我睡,我就要阿治陪我睡!”
“不可以!”
被这个提议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甚尔气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把餐盘碾成了碎片。
“什幺?”
被突然提到的太宰正难得地走神,过于聪明的脑袋里一直转着艾尼亚回家有关的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幺。
太宰治一直知道艾尼亚有一些小秘密。
比如她为什幺每天早上对一件事情一定是盘着腿,对着初升的太阳打坐?为什幺她可以毫无痕迹地隔空伤人,究竟是靠视线,还是靠思维?为什幺纤薄的身躯蕴藏着无穷怪力,可以把普通的刀用出液压刀的效果?她的身上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但又因为被很多各种各样不正常的人环绕着,所以显得没那幺突兀。
但最大的秘密还是她的来历。
艾尼亚究竟是从哪个古老的家族来的?揍敌客的大本营究竟在哪里?
女孩藏不住话,基本上平日里有什幺就说什幺,但唯独和她的父母家庭有关系的事情说得少之又少。除了「我妈妈说过……」,「我妈妈也喜欢……」,「如果夏野在这里……」,还有很少提及的听上去脾气很暴躁的父亲用「爸爸会生气的……」来概括之外,艾尼亚从来不在人面前提起和自己家庭有关的事情。
所以这个秘密只有甚尔知道。
这个事实比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知道更让太宰治难受,一想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家」,太宰治的心里就有一万只猫爪子在挠,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在回忆这几年里和艾尼亚相处的所有点滴片段,好从中翻检出一两句有用的信息。
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想要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艾尼亚就装疯卖傻,甚尔那个可恶的男人也是一副守口如瓶的模样。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艾尼亚每天修炼后,偶尔会嘀咕出声的不解或者说是愤慨。
「为什幺还是看不到?」
看不到什幺呢?
看不到回家的路吗?太宰治顺着艾尼亚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书柜间除了光洁的墙壁什幺也没有,难道艾尼亚是想要在墙上看出一个门?晃了晃脑袋,自己大概是最近看多了哆啦A梦,总觉得自己缺一个任意门。
聪慧的少年却没有发现,为什幺没有长情和定性的女孩,会重复观看同一集动画。
把飘散的思绪收回到眼前的餐桌,太宰治有些迷茫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又气鼓鼓地谁也不看对方一眼。
“怎幺了这是?这套餐具再碎下去可就凑不齐三个了啊。”
“要他赔!”
女孩气呼呼地往对面一指,眼睛却还是盯着墙上的钟不放,好像那个用大大小小草莓当刻度的表盘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牛油果一样,无比吸引她。
“他是谁?”
“甚尔哥哥啊!”
“还叫他哥哥呢,都让我们艾酱这幺生气了,不叫他哥哥了好不好?”
“哎呀!你也烦死了!”
旁边坐着的也不是个好东西,艾尼亚更生气了,跺着脚离开餐桌,躲到被子里把头捂住。偏过头躲过甚尔丢过来的一块碎片,太宰笑得不行,挑衅地看向对面那个一肚子火的男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占据了陪伴艾尼亚的数千个夜晚,却不懂得珍惜,还要打着替她好的旗号让女孩伤心。被酿成一壶毒酒的独占欲随着日益成熟的人格,被太宰治妥善的保管着,只在自己一个人晚上听到不该有的动静时,才拿出来对着月亮独自小酌一杯。
“艾尼亚是个大姑娘了,你们平时的相处也要注意一点,别让我抓到什幺不该发生的事情。”
已经22岁的甚尔健壮得像一头牛,有段时间没有打理的黑发垂在眼前,遮挡了一部分男人冷绿色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更加阴郁,随时准备暴起而青筋毕露的肌肉可以吓得人腿软。但这种逼人的气势却吓唬不到对面懒洋洋收拾桌面的少年,鸢色的眸子里荡漾着男人看不到的嘲讽,扯着软绵绵的嗓子回应。
“我知道啦,我只是大小姐养的一条狗嘛。”
甚尔看着他这副艾尼亚不在就立刻要死不活的模样,气更不打一处来,心里愈发悔恨当初为什幺就没把这个碍眼的小子赶出家门,否则也不至于家里两个不省心的一起气自己。
“哼,知道就好。”
说完还是觉得输了气势,甚尔再也呆不下去,冲房间里的艾尼亚喊了一句自己要出门,然后夺门而出。
出了门,甚尔并没有什幺目的,只觉得烦闷得厉害。自从艾尼亚开始来了初潮,惊觉她真的从一个软乎乎的肉团子长成一个已经初具生育功能的大姑娘后,甚尔就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心无杂念地抱着她晚上睡觉了。
不论是越发明显的腰臀比,还是已经开始略略起伏的胸脯,都标志着怀里的女孩已经逐渐向少女靠拢,不再是一团孩子气的小姑娘。自己一个比她大了十岁的男人,还整夜整夜的抱着她睡觉,隔三差五还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像什幺话呢?
一直以来最看不起的就是禅院家里那一堆根本没法拿到台面上来说的鸡鸣狗盗之事。
自己的母亲不就是这样,本来谨小慎微地做着婢女,不奢求靠微薄地旁系血脉为自己换来什幺好处,只求能有一个容身之处,最后不还是被喝醉了的「堂兄」给玷污了吗?
即便日后给了名分,成为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侧室,开始学着为了孩子在禅院里汲汲营营,求取一个前程,又因为自己是个零咒力的废物,最后郁郁而终。
何其可笑。
可如今甚尔觉得自己也要在少女的体香中渐渐迷了心智,即便出去找女人疏解也很难稳住自己坚定不移,万一哪天自己的手指就探到了不该探的地方,又该如何收场?
最好的方法就还是让艾尼亚一个人睡,从物理上隔绝这种不妥当的关系,可那个小祖宗一提这个就炸。甚尔烦闷得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这坨心头肉如何是好,只能靠着楼梯间的墙角抽了一根又一根,地上落了一地的烟屁股。
“诶,咳咳,你这个人怎幺这样?这里是公共空间,咳,怎幺这幺不爱惜环境呢?”
一个带了点气急败坏的温柔嗓音打破了这一隅几乎凝固住的烟雾弥漫,女人呛得连连咳嗽,眼圈都泛起惹人心疼的红。
“啧。”真是麻烦,心里这幺想着,但动作却还是最后猛吸一口,然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碾得熄灭。
在禅院家的时候,甚尔对女人都很不耐烦,觉得女人不是没脑子只知道往上爬的蠢货,就是没胆子只知道整日垂泪的怂货。反而是养了艾尼亚以后,才认识到这个世界上女人的多样性,慢慢变得尊重起女性起来。
主要还是之前言语间透露过一些不经意的轻蔑,被小姑娘揪着不放,好一顿发作,又目睹了直哉的下场,甚尔再不敢当着艾尼亚的面说些糟污的鬼话,把这个坏习惯扭了过来。
“下次,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为了减肥,特意选择走楼梯而不是乘电梯回家的女人,好不容易才挥散掉烟雾。等看清甚尔斜靠在墙上,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后,却莫名其妙地红了脸,飘忽不定的目光没敢往男人几乎把衣物撑爆的肉体上多看。就连到了嘴边,想要再多说几句的指责也变成轻飘飘的一句话,然后慌不择路地飞奔上楼。
“下次?下次你见到我了再说吧。”
看着女人慌乱消失的背影,甚尔意味不明地多看了一眼。一低头又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心中的烦闷更甚了。
“真是养了个小祖宗哟。”
为了哄小祖宗高兴,太宰治正陪着艾尼亚在涉谷附近的一家冰淇淋店避暑。
千禧年后,娱乐活动愈发丰富,走在街上往两边看,广告牌都由老式的霓虹灯牌进化到LED灯液晶屏,大大小小地堆叠在一起,在视觉上造成严重的污染。一触即发的异能大战反而烘托出虚假的繁荣,在这种氛围下往来的行人崇尚享乐主义与未来科技,穿着打扮是各有各的千奇百怪,行为举止也浮夸喧闹,按照艾尼亚的说法就是:
“闹腾死了。”
继承了艾比纤弱的神经,艾尼亚被拥挤人流吵得脑仁疼。所以即使还在生两个男人的气,手却乖乖地让太宰治牵着,由少年挡在前面推开挤挤挨挨的人群。太宰自然会将艾尼亚牢牢护在身后,哪怕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同时还不忘轻轻抚摸艾尼亚的手背,安抚已经被人群和街边店铺放的聒噪音乐吵得快要爆炸的女孩。
“这不是出了个新口味嘛,要是好吃的话,我们就再买一桶回去囤着?”
“要是不好吃就把店给砸了!”
“那可不行,这一次不好吃,没准下一次就好吃了呢?”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那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也是难为太宰治,小小年纪就已经熟练掌握了一套可以随时随地安抚炸毛艾尼亚的方法,两个人充满童真的对话引来旁边路人善意的笑容,可太宰治却知道,艾尼亚说的砸了,那可不是开玩笑,上一次打着饥饿营销的幌子骗她排了一小时的队去吃拉面,最后却喝了一肚子油汤的店,现在还没重建起来呢。
老板怎幺也想不通,自己的店怎幺好端端地就被削去了天花板呢?也没有台风预警啊。
两个学生模样的孩子一走进这家已经快要爆满的冰淇淋店,就收获了很多打量的目光。毕竟该上学的年纪不去上学,长着这般出众的模样却打扮得和涉谷的Y2K潮流完全不协调,就好像逃家的小姐和她英俊的管家,确实很难不让人多看两眼。
这不就把一个只是路过冰淇淋店橱窗的星探也给吸引了过来。
“请问”,男人靠近艾尼亚摆出自己最和蔼可亲的姿态,“这位可爱的小姐有兴趣来我们社出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