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心宫书房内。
工部尚书何大人在向皇帝报告近期工作。
“最近水部在规划地方堤坝建设以防今年涝季,经钦天监的推算,南部也能受我朝圣威庇佑,并无大虞,正是百姓修生养息的好时候......”
裴元熙点点头。
何大人见皇帝的心思不在此处,便口风偏转,“周善千请命调往江杭,希望陛下能够给她三年时间......”
果然,年轻女子放下手中的案卷,擡头看着面前的官服女人。
“她要去地方?什幺原因?”
“上次微臣将陛下的想法告诉了周善千,她考虑了一会儿,说希望微臣为其托底,她有信心去解决南河北运之事,只是需要朝廷的支持——”
“明日上朝,带她来见我。”裴元熙直接打断道,虽然眉头微皱了一瞬,但很快眼里便散发着凌厉的光。
何大人也不敢托大,连忙应声。
规划南北运河之事乃国基大事,一旦想法建成,其中的财政支出、修建路上消耗的大量人力物力,都是难以预计的成本,称得上是劳民伤财,但所有人也都能预见成功后,受惠的将是万千的大安后代,甚至能够帮助大安抵御外部的侵略。
她敢为周善千请命,一方面是相处下来认可其能力,也见过周善千的规划没有太大问题,一方面是她自己的私心,她知道周善千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是一个岌岌无名之辈,工部多年被人看低的地位或将能驾着周善千的风而发扬光大。
工部官员离去后,接着进来的是户部尚书王驾先。
虽然裴元熙还不能保证周善千的能力如何,南北运河之事还未有定数,但在此之前,她需要未雨绸缪。
“五月份全国共计收税二百万两,其中江杭三城商税就占十之四成,京城商税一成,海税一成........”
二百万两还是太少了,对于建设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更何况这些钱已经逐渐运转到朝廷各个部门,闲余到国库的钱财只会更少。
想到后宫里兴起的奢侈之风,一只做工算不得精细、只是造型独特的木兽就要一千两,简直是无理取闹。
“那这二百万两还剩余多少?”裴元熙目光幽幽。
王驾先顿了一下,才犹豫道:“兵部三成,工部一成,礼部、吏部和刑部各取了二十之一......”
裴元熙皱了皱眉,觉得不对劲,“户部?”
“户部取了......”王大人擦擦冷汗,开始结巴,“取了三成。”
“所以你要告诉我,这一个月就剩下三十万两?”皇帝声音不大,却莫名惊悚。
一个月只余三十万两,一年不过百万余两,举国一年的税收投入运河建设也不过只是投了个水花。
王大人闻言马上惶恐地跪了下来,她年纪倒是不大,都不曾育子,腿脚还算利索,所以跪得很干脆。
“陛下息怒,这个......这个一向是这个传统,兵部军马士兵众多,都要大量钱财养着,虽我大安朝风调雨顺,无战事发生,但这个份额是先帝就安排好的,不好再变动了......”
看着对方伶牙俐齿的,不愧是管钱的,裴元熙眯了眯眼睛。
“我没问你关于兵部的事......”她继续说道,“我是在问你户部为何也要三成?莫非每个人家中也养了军马不成?”
对面之人抖了抖身子,谄媚的笑容有些僵硬,“陛下实乃逗趣了......我大安朝命臣累计有一百五十人,七品以下九品以上的官员更是多达一千多名,再往下那些不计品级的小官小吏虽俸禄不高,却也数量惊人......”
王驾先看似语气卑微,诚惶诚恐,实则却是硬气地告诉她,户部光是官员的俸禄就要发这幺多,都是靠朝廷吃饭的,可不关她一个尚书的事。
裴元熙沉默了......
以前钱够用的时候就不会发觉这个问题,一到用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朝廷如此穷,这若是随机来个天灾人祸或是边境打仗,国库的钱财就会瞬间挥霍一空。
看来她还是考虑得不够周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很拮据的事实。
察觉到皇帝的心情十分不美妙,王驾先作为官场人精,当然学会了要在关键时刻为长官排忧解难。
于是她说道:“陛下,这钱是永远不够花的,与其节流,不如开源......”
“最近京城流行购买那百越商队运来的奢侈品,光是一件顶级珍宝就能价高至万两,依旧能引得各地豪绅商户竞相购买,这支商队光是交税就已达数万两白银。”
“不过臣虽稀罕,却囊中羞涩......”王大人搓了搓手,“只能借同僚的光去见见世面。”
裴元熙哼了一声,瞪了她一眼。
她若是信了王驾先囊中羞涩的话,也不必混了。作为户部尚书,恐怕最有闲钱的便是她了,只是王大人年纪不大,却抠门得很,不仅对自家的那些郎夫抠,对自己也抠,有了钱也是拿去购置房地,很少拿来花在这些撑场面的东西。
“这跟朝廷开源有什幺干系,莫不是要我下旨增加他们的商税不成?”
“哦不不不......”王驾先眼珠子一转,低声道,“陛下可是大安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陛下能脸皮厚些,这商队......不就成您的了吗。”
“到时候,还麻烦陛下别忘了微臣的功劳,多赏臣几件宝物就成......”
她想得很好,到时候她再倒卖出去,又能大赚一笔。要是陛下高兴了,说不定这经营权就交给她了,其中的利润更是数不尽呐......
“好啊,好你个王驾先。”
年轻女子虽恼怒了一瞬,对面也佯装着一副冒犯的模样,但是转念一想,赚钱这事她已经等不及了,这个法子虽不道德,却十分有用。
看了看脸皮甚厚的王驾先,裴元熙深深地自我反省。
难怪自己这幺穷,原来是自己脸皮太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