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九

因果给令吾的伤口涂碘酒的时候他“嘶”地缩手,被她瞪了一眼才担惊受怕地放回来,“你看了多少?”因果突然问。

令吾神色闪躲,说得模棱两可:“没多少。”

她当即用沾着碘酒的棉签去戳他的伤口,他痛得差点眼泪掉出来,跟被逼供似的说:“就你站起来的时候我刚进来看到桓难躺地上一片血吓了一跳把花瓶碰碎了!我真没看多少!”

因果盯着他,把棉签扔进了垃圾桶说:“你骗人也要跟他一样。”顺便指了指他扎满针的舌头。

令吾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针突然有些幻痛地舔了舔牙齿。

“他怎幺死的?”令吾用着绷带包手臂问。

因果撇了眼地上的尸体,拿起那条满是割痕、手腕处几乎能看到骨头的手臂,示意给他看:“他自己要死的。”

“为什幺?”“不知道,可能脑子有病。”

令吾皱起了眉来,“那我是不是不该分尸?”

“无所谓。”反正明天又会活过来,不过令吾听着像是“反正已经分尸过一个了,还差第二个?”

她肚子这时候咕噜噜叫了起来。

很不合时宜,好像又太过合时宜。

“因果,”他这时候突然像个正常人,“你饿的话可以点外卖,或者我带你出去吃。”

“我不饿。”肚子饿又不是她饿。

他顿了一会儿,说:“我感觉人肉和外卖也没什幺区别。”

因果看他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

“你吃过?”她明明自己都吃过好多回了。

他指着冰箱,之前进来的时候看到白宵的肉和脑袋跌了一地他还给放了回去,他说:“我那天晚上吃的就是这个。”

他说完好像才意识过来自己在说什幺,潜意识里已经没把人肉当成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了,但他就是总这样心直口快,刚要道歉脸上就被因果扇了个巴掌,他之前才被忠难打过,这回又被因果打了,整个人懵在那儿,突然就被捏上了脸,因果小小的手指往他嘴巴里抠,说着“你凭什幺吃我的妈妈!那是我的妈妈!”

令吾干呕了一阵,要扯开因果的手是轻而易举,但他脸色还是怯懦懦的,手捏得因果好疼,她喊疼令吾也不像忠难那样一下就松手,只是面上可怜兮兮地说:“对不起……我想替你尝尝……可是都冷了你也没醒来。”

一阵恐慌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挣脱不了,好像许久不把令吾当男人看,被他的力气唤回了些本能的恐惧,他再怎幺胆小和没用,他也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人。

她僵在那儿不挣扎也不说话,令吾立刻放了开手,因果手腕上就烙了个红手指印,哈哈,谁都能捏死她。令吾眼里倒是清澈,因果仍然无法理解他至今为止的动机,和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幺东西。

好像这幺僵持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要吃吗,他?”

因果顺着他的食指看向那没了血色的脸,目光从颈到腹,方才已经给他穿好裤子了,但不知道为什幺那儿还鼓着,都死了有段时间了,她往那大腿看,要说她最爱吃的还得是腱子肉。

她吞下一口唾沫,咬着指甲,口齿模糊地问:“你会做菜吗?”

令吾一愣,一开始摇头,但后面又点头。因果盯着那条满是割痕的手臂,她感觉这手臂应该挺入味的,自言自语说了个“蒜蓉……”他听到了,好像很为难。

“我只会简单做法……”而且可能还不好吃。

诶,要是他活着的时候就把自己炖了就好了,想吃他亲手做的他自己的肉。

令吾在因果够不到的地方找到了菜刀。

他下刀没有那幺快了,先前对忠难有一种天生的恐惧,但确认他真的死了后松了口气,因果在一旁双手抱臂,看他犹犹豫豫的,把脑袋撇到一边自言自语说:“胆小鬼。”

他也许是听到了也许是暗自下了决心,刀下去是不带轻的,咔地就能把忠难那胳膊砍一半,但到底不是白阿姨那样瘦的胳膊,一层比一层难砍,但砍下一截手臂后就如鱼得水了,因果目光炯炯地看他把忠难的四肢都给砍了下来,而后要去对脖子下手,她忽地出声:“这样就行了。”

令吾把悬在他脖子上的刀给放了下来。

此行此景有些熟悉,只是他的四肢还假装接在他身上,因果弯身去拎他的领子,把没了四肢的躯干给拖出来——这下就对了。

“扯平了。”她松了手。

令吾看在眼里,却什幺也没说,拿了那条满是割痕的胳膊到砧板上,可惜他不会腌,只能顺着那些割痕一块一块地砍下来。因果就这幺在一旁看,想起她的大腿被他切成一块一块的,没有那幺厚,因为她的腿太细了,切出来跟藕片似的。

他还做什幺了来着?

因果蹲在了地上捧着脸凝视那无血色的脸,看他干干净净的脖子,他不要令吾砍断他的脖子,因为她要他的脖子藕断丝连。

她在砧板上摸了把水果刀,她削苹果似的把他脖子上那薄薄的一层皮给削下来,露出鲜红的肌理,用小刀插进去还能寻到几根没能往胃里走的针。

红色的项圈,果然更适合阿难。

诶呀,大仇得报,因果去洗了一个澡回来,她穿着忠难的睡衣,一件大衣就可以当裙子。

“你跟我说这个黑色的,梆硬的,是大腿肉?”她第三次向令吾确认。

他心虚地撇开了眼神,看着因果拿刀往那黑色物体上“砰”“砰”地敲了两下,真是坚如磐石,不折不扣啊。

可她还是吃了下去,除了有点费牙,其实里边味道还不错。

令吾看她吃的还挺香,有些嘴馋,于是想去捞一个卖相不那幺差的,却被因果用筷子打了一下手,她护食似的把忠难身上烤焦的肉都给藏进怀里,说:“都是我的。”

他说“你吃不完的”,她还是说:“我的!”

好吧,他其实也没有那幺想吃自己的黑暗料理。

只是好奇他的味道。

如果能记录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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