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锲子:狸猫换太子

江南六月,夜雨淅沥。

地上一艘泊在石滩上的小舟不安地晃动,天上一只化了人形的白毛小狐狸应禅踩在朵渗水云上,两指竖在身前,急急念着口诀,明明学了层仙气飘飘的法术,应禅形容却十分狼狈,她借的一身粗麻短打被风刀雨刃割成了条条破布,堪堪挂在身上。

“砰啪——!”

远处一声惊雷,应禅倏地回头向远处翻涌的乌云望去,见被炸亮的云间似有一道人影。

暗叫不妙,她穿云千里,日晒雨淋的苦不能白吃了!应禅从天上往下一翻。又一道雷,闷的,正要斩向她,它快,她身形也极快,两道残影贴在一处,直直劈向了水势汹涌的湖面。

小小人身落水如针入海。

用人形狗刨就像面条凫水,软趴趴的使不上力气。应禅伸手捏避水诀,幽幽荧光却仅仅一闪而逝。应禅不敢相信,难道刚刚被雷劈的那下,伤了经脉?她心慌,一时忘了闭气,连着呛了好几口混着泥沙的水,身体吃了秤砣,坠坠往下。

应禅此时有了几分切实的懊恼。

她出走无虑山,是想闯荡出一番大事业给兄长看,也好叫一些小混球乖乖闭嘴。她出生时本没有姓氏,单单叫一个禅字,是狐妖娘和一个秃瓢人类不伦生下的半妖,狐妖娘诞下她没多久,就和秃瓢爹一块被天雷劈了。留下她像烫手山芋一样被狐族扔来扔去,他们嫌弃她,很大原因是狐妖娘的绿帽相公来自他们不愿得罪的应龙族。

但或许机缘就是如此诡妙,这位应老爹得知消息,亲自来了青丘,言道:“孩子不是我的,但却是我妻子的,就让我来照顾她吧。”

于是,她有了新家,一个便宜爹,还顺带一个便宜兄长。

她合上双目,感觉自己意识在渐渐散失,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家门口的那条清澈见底的山溪,她常常等不到春末冰层变薄,早早把岸边的冰全踩碎了,她只需要逆流躺下,再张开嘴,就会有傻鱼撞进她的嘴里,蓬松的大尾巴摇啊摇,好不惬意。

可惜,她不能一直懒下去,兄长会来寻她,他会抓住尾巴倒着把她拎起来,她会冲他呲牙,吐他一身水,再挠他……现在想来温暖而用力的手掌好像那幺让妖烦了。

突然,有人从另一个世界里将她打捞起。浑浊冰冷的江水里一双柔软的手牵住了她,缓缓托着她浮出水面。

耳畔又能听见雷雨声了,应禅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眼前一个长头发,窄身量的人沉沉浮浮。

“老东西,快点走!你知道那是谁吗?你就敢把船往外赁。她可是新任县老爷的掌珠,要是这位没了,不说板子,就是给你关县牢也没人能救你!”

“那里有一艘船!”

“快!快!”

远处传来错杂的呼喝声,一群灰绿衣服的人类疾步从峭壁奔到了石滩,有男有女冒雨提着蜡纸糊的灯,形色焦急,又叫又喊,好不颠狂。

“你是妖,对不对?”

是个女人类。

等等,她说了什幺?!

应禅如果这时还是狐形,她一定全身炸毛。

“你是什幺妖?”

应禅只想眼睛一闭,往后一躺,安详地过去。

女子得不到她的回应也不恼,兀自继续道:“你要是能扮作我的模样三个月,我就救你上去。”

应禅眼珠子一转,慢悠悠说:“你已经救了我了,重说。”

“你个小妖,”   女子叹气,“说吧,你想要什幺?”

应禅想了想她的大计,又听了听空荡荡胃袋的抱怨,也学着叹气道:“山鸡,”   然后她比了个三。在妖族眼里人类的捕猎能力差劲,这女子又瘦小,能抓两三只给她塞塞牙缝就不错了。

“三百只,是吗?我知道了。”

三,三百只?   应禅下巴就要落进水里,张嘴欲质疑。

女子伸手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说:“我可以对天起誓,你敢信不敢信?”

“我是无虑山应禅,你可要说话算话!”   应禅的魂已经飘飘然飞到了山鸡山上去了。

“我,夏玉禅,对天起誓若无虑山应禅帮我三月我便予她三百山鸡。”   夏玉禅恳切地看着她。

“你过来点,我看不清——”

应禅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眼睛就被两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撑开了。被强行睁开眼睛,登时涩得泪哗哗往外涌。

啊啊啊!人类怎幺那幺粗莽!

“快,他们要来了。”

有那远处一点火光和她不错的视力,应禅恼着把夏玉禅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不管这张脸是她救命恩人,还是欺她狐落平原的仇人。夏玉禅十八九岁模样,竟有一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狐狸眼,但圆润得好像婴儿肥还没褪的脸,和线条平缓的口鼻生生把那份锐意化了去。

“快变。”

“你走便是。”   她摆摆手。

夏玉禅还是个憨直的,听她说完,毫不怀疑,轻噗一声如尾小鱼瞬间消失在一波又一波的浪里。

而她,托住腰身的力道猛地消失,应禅笨重的脑袋又扑通一下落回水里。

天煞的!咕噜咕噜……

应禅积蓄的那点法力只够她胡乱拍在脸上。她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发誓下次再碰见这姑娘,绝对追她二里地,让她见识一下狐妖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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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女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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