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应禅噔一下从床榻上弹坐起来,一双狐狸眼睁圆了,她四处望了望,没有兄长的身影,也没有他的味道……真的是在发梦?
不知何时,守在了脚榻上的小丫鬟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也睁圆了眼。
四目相对,皆是茫然。
“小…小姐?”
应禅没应小丫鬟,兀自掀起被子,拖着一双绣花鞋下地。
小丫鬟拦住路,关切地看着她道:“小姐,身子要紧,您现在需要静养。”
应禅捂着肚子,“我要……上茅房!”
小丫鬟:……
十分钟后,应禅被熏了一身浓浓的梅香,坐到了圆桌上,刚拎起水壶,又被小丫鬟拦住了,“小姐,水该凉了,给您换新的来。”
应禅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番,突然道:“还问没,你叫什幺名字?”
“奴婢莲——莲,莲香?”
一句简单的回话,莲香的嘴却张张合合像条出水的鱼,待名字蹦出来,她已是一副泪汪汪的模样,她抽噎着边往外走边说:“小姐,您一定是又发热了,我,我马上去找大夫。”
应禅扶额,她原是看这小丫鬟挺机灵的,想和人交个底,就她昨晚听的那些墙角还不足以让她扮作夏家大小姐,就说夏玉禅的母亲大太太,她头一个的不认识,“我不是你家小姐,我是一个会点法术的修士,前天晚上在江边遇上你家小姐,决定帮上一帮才在这里。”
“您是说,我家小姐真的跑了?” 莲香听前头暗下来的眼睛,倏地发了亮。
应禅点头。
“大恩家!” 莲香噗通一声就要把头磕下去,应禅连忙擒住她,她可不是真帮忙,夏玉禅可是与她交换了三百只山鸡,她哪受得起夏玉禅丫鬟的拜礼。
但是,“感谢我,就让王大娘煮碗鸡丝面来。”
莲香听了她的要求,立刻站起来应了声就快步去为她置办,务必让恩人吃上好的。
可小丫鬟的手还没碰到木门,应禅远远听见有三组脚步声纷纷朝这边来,她立时阻止了莲香的动作,自己一溜烟,钻回了被窝。
片刻后木门被吱呀推开,两双软底鞋和一双长靴极轻地踱了过来,伴随着一股股交织在一起的极复杂的香味。一个温婉女声低低地问:“小姐身体如何?”
“回大太太的话,小姐尚好,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再发热。” 莲香还算镇定地说。
“那我姐姐为何现在还不醒?” 另一个清朗的女声急道。
“好了,先让大夫看看。”
于是,她的一条胳膊被拉了出去,又有三指搭在了她的手脉上。
应禅浑身的毛都炸了,她另一只手紧紧攥住被单,以免自己翻手把人掀倒,她最讨厌旁人碰她,何况是手上大穴。
就在她耐心耗尽的时候,那个大夫终于开口:“回夫人,小姐已好。”
“可是?”
“许是劳累过度,才会昏睡不醒,将养几日便好。”
“我可怜的孩子,” 温婉的女声如泣如诉,紧接着一张香帕子附上了她的脸颊。
应禅暗道不好,她受不了刺鼻的熏香味。
“阿涕!” 一个响亮的喷嚏抑制不住扑哧出来,应禅脸皱成一团,最终在颇为尴尬的在一片死寂中睁开了眼睛,她搔搔鼻子,目光对上险些被她喷了一脸鼻涕口水的‘娘’。
久久,‘娘’一只手还捏着帕子僵在她脸侧。
应禅受不住她哀怨的目光,咳嗽道:“我可能有点染了风寒……”
越过宽衣大袖的夫人,应禅收到了小丫鬟略带暗示的眼神。罢了,大妖能屈能伸,她低声又补上一句:“……娘……”
“怎能说没事?” 好似被一句娘唤回了主心骨,妇人连连道,“风寒弄不好可是要……傻孩子,好了,听娘的。大夫您再开看看,开几副药,就算是防着也好。”
深目高鼻的大夫盯了她一会,又坐回了脚榻上,“小姐,伸出舌头让我看看。”
应禅乖乖吐出舌头。
“风寒时,舌相以舌苔厚白为主,我观小姐只是舌苔略厚,” 大夫甩袖起身,“这样,我给小姐开一副滋补的方子。”
大太太听了进去送大夫一道出门,也是去拿方子。
但叫她‘姐姐’的姑娘仍留在原地,俏生生一双杏眼眨啊眨,“姐姐,可用了早膳?”
这话说到她心坎上了,“还未。”
互称姊妹的两人便传了午膳,又顾忌她的身体直接摆到了床上。
“姐姐,有一事你可听说了?”
“什幺?”
“昨夜啊,” 夏妹妹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道,“家里闹了小贼。”
“哦?贼偷了什幺?”
说到这,夏妹妹神情更是激动,“鸡,家里厨仓的熟成鸡全没了,根骨头都不剩下,但是鸡圈里的却一只没少,完完好好,你说怪不怪,哪个饿贼临走连一只鸡都不顺的?”
“唔……” 应禅能说什幺,这个古怪的恶贼就在夏妹妹你面前啊。
“姐姐,你一向爱推断,我这太好奇了坐不住,听见大娘过来看你,也匆匆……” 夏妹妹越说脸越红,好像也知用这些问题来烦扰病中姐姐不妥当。
她擡眼看见莲香在后面焦急得团团转,便给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她可不怕,自己让人背锅、胡搅蛮缠的经验多到能从无虑山顶排到山脚呢。应禅冲夏妹妹展露一抹笑,学着兄长轻缓的语气忽悠道:“妹妹,可知一个典故叫‘竭泽而渔’?”
夏妹妹懵懵摇了摇头。
\"文公是不是把封赏弄错了?” 莲香和夏妹妹异口同声地问。
应禅当初听了‘竭泽而渔’的典故也是这幺问兄长的,明明文公最后采用了一时之计,为何给提议长远之计的人更多封赏,她深沉地说,“文公还是更认同长远之计的,就像昨夜的小贼必定是没有近渴的,所以才没有偷鸡,你们想想,偷了鸡,小贼若是没有王大娘的本事,还能用它们得到好吃的鸡丝?”
趁着两人似懂非懂,思考她的话,应禅捞起来碗里最后一条鸡丝送进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