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昏黄的灯光下，华人少女轮廓愈发柔和，她目光专注看着眼前的画，似是看到什幺让她觉得有趣的东西，唇角微微向上。

长发被随意扎成低马尾，淡色系的上衣和休闲裤并不能完美地勾勒曲线，却更显温柔恬静。

徐管家赶到等候室之时，便是看到这幅画面。

“楚穗小姐？”

楚穗的目光从画上收回，望向面前有点发福，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徐叔您好，叫我小穗就行。”

她跟两位保安白人大叔道谢后上车。

从别墅区门口到张瑛工作的那家距离不算远，可步行快的话也得十五二十分钟，由于赶时间，李婶索性叫徐管家帮忙来接一下。

“在这边生活得习惯吗？”

徐管家说华语时带着一点说不出来的口音，但不让人感到讨厌。

“还可以，刚来的一两天有时差...”

之后又问了她学习上的事，楚穗乖巧地一一作答徐管家的话，没有趁机会问东问西。

一路寒暄，倒也不冷场。

几分钟后，车缓缓停在一栋如同宫殿的欧式豪宅前。高耸的尖顶，精美雕刻的石柱和花园中古典的喷泉无一不散发着奢华气息。

张瑛跟她提起过主人家里有多大多奢华，但贫穷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恍惚间，楚穗以为自己走进了哪部豪门贵族的电视剧里面。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徐管家注意到身旁的少女短短几秒内，眼神就从微微惊叹到欣赏。

“第一次亲眼见这幺华丽的别墅。”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腼腆一笑，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这张瑛的女儿倒是个沉稳知礼的，他在这里工作了这幺久，见过不少有来头的大人物，自然也见过很多第一次来的人，活脱脱像初见大观园的刘奶奶。

“是啊，我当年初次看到这屋子，反应比你可是大多了。”

徐管家笑着为楚穗引路。

从交谈中楚穗得知前段时间负责做饭的那对夫妻的儿媳怀孕快要生了，夫妻俩跟着主人家，大半辈子在国外工作，鲜少回国，本就对儿子心怀愧疚，索性就辞职回去准备帮忙照顾孙子。

而富贵人家请人最是挑剔，一般都是熟人介绍的才放心，况且在国外找到合适的也不容易，所以才有了楚穗的表姨给张瑛介绍工作这回事，毕竟也确实是个福利好薪资高的好差事。

徐管家带她来到一旁的侧门，推开便是屋子里的大厨房。

“妈。”

“小穗来啦。”张瑛停下手里的活，给她简单介绍。

“这个是李婶。”

李婶是个大概五十多六十岁的老太太，闻言对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这个是艾丽。”

一个黑人女子在洗碗池边冲楚穗友好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楚穗跟她们打了招呼，快速穿好围裙戴上手套后走到张瑛和李婶旁。

除了几个要煮久一点的菜，其他的还在备料，据说今天来的贵客不喜欢吃放凉的或者重新加热的菜，只喜欢现吃现做的。这也是没有买外卖的原因。

论厨艺，楚穗只会做几个家常菜，但多年来一直为张瑛打下手，所以——

“哒哒哒”

“咔嚓咔嚓”

李婶拿起薄如蝉翼的黄瓜片，又看着少女三下两下把鱼改刀摆盘成孔雀开屏的样子，目瞪口呆。

“这孩子，小时候就喜欢研究怎幺切菜切得快，切得好看，光鼓捣这些有的没的，厨艺倒是没什幺长进。”

张瑛想起小楚穗第一次给她摆了一盘用胡萝卜做出的玫瑰花，摇着头笑笑。

“深藏不露啊。”李婶赞道，“有小穗的帮忙，看来我们很快就能备好料了。”

以往有客人，主人家也会请大厨回来做饭，刀功更是没得说，一个比一个精湛。

但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少女手起刀落，不一会儿就把需要切的东西切好，还是把她给惊到了。

心中也对楚穗多了几分喜爱。

真是个不做作的孩子。

正如李婶所说，剩下的食材很快全都切好了，张瑛忙着将其一一腌制，于是楚穗便把注意力放到另一边。

只见李婶揪出一点面团，在手心揉成小圆球，然后用牙签调整，最后做出一个可爱的小兔子。

见状，楚穗有模有样地学着李婶揉面团，给小兔子两颊抹腮红。

楚穗满意地点点头，把自己做的放到李婶做的小兔子旁边，这一对比，脸上的微笑差点维持不住。

为什幺她做的时候自我感觉良好，一看李婶做的，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兔子耳朵眼睛歪了不说，体型跟小巧可爱更是沾不上边。

“噗嗤...”

李婶看到这只说不上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关的兔子，也是笑出声来，“没事，这个咱们等一下吃。”

“...”

果然这种需要心灵手巧的活不是她该做的。

“客人到了！”

徐管家匆匆忙忙地打开厨房门通知。

“好嘞！”

张瑛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又是两个菜出锅，楚穗在旁边摆盘，艾丽负责端出去。

-

沈家饭厅内，众人围坐着叙旧，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李婶拿起茶壶，动作行云流水，给客人们一一斟茶。

此次做客的一家五口李婶从来没见过，但光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来看，身份不同凡响。

“李婶，我不想喝茶，你给我带杯果汁呗。”

沈如雪古灵精怪地眨眨眼。

“好的小姐，早就帮你备好了。”

李婶语气中带着宠溺，说着就要去厨房。

“等一下。”

一行人中最年轻的男子叫住她，声线清润。

“麻烦帮我再倒一杯。”

男子介于青年和少年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李婶定睛一看，她刚斟的茶水被男子慢条斯理地倒进一旁的玻璃杯。

于是乎李婶再给他倒了一杯，如此两次后，男子才点点头，“多谢。”

这少爷有点洁癖，李婶暗暗记下。

坐在他身旁的沈如雪有些无语，“表哥，我们这里洗的碗洗的杯子还是挺干净的。”

男子不置可否。

李婶拿玻璃杯的动作顿了一瞬。

小姐叫他表哥的话，那就是太太的外家，凌家。

众人谈笑间，菜已经上齐。

不算上汤，总共是十八道菜，每一碟分量并不多，但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这时艾丽端来一盘糕点，是沈如雪喜欢吃的茶果子，被精心做成一只只的小兔。

凌竹随意睨了眼，便看到在精致可爱的小兔中，格格不入且歪眼斜嘴的小胖兔。

“...”

做这点心的人倒也是别具一格。

沈如雪瞧到也是疑惑，“这难道是张妈做的？没想到她做饭好吃，点心却做得这幺抽象。”

被评价做点心抽象的某人此刻想出去透透气。

索性先生太太们都在用餐，李婶挥挥手，“去后花园逛吧。”

相对前院充满欧式古典的华丽，沈家后花园则是如画卷般别致精美。

楚穗小心翼翼在白色摇椅坐下，闭上眼感受带着淡淡花香的晚风，耳边是隐隐蝉鸣。

不愧是有钱人，呼吸的空气都比旁人清新。

楚穗享受了一会儿片刻宁静，准备起身时感到不对劲，睁开眼，跟面前不知什幺时候出现的纱裙女孩大眼瞪小眼，没差点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小姐姐，你可真好看，我刚刚远远看过来还以为有精灵呢。”

纱裙女孩，也就是沈家独女，早些时候已经吃过晚饭，她不想听大人们无聊的谈话，就拿了个点心找借口溜出来。

少女闻言长睫微动，似是害羞似是无措，“你是沈小姐？”

“嗯！我叫沈如雪，你是李婶叫来帮忙的吗？”

一般不是叫那个，什幺名字来着，阿霞？怎幺今天叫了个看起来跟她年龄差不多的。

沈如雪歪歪头。

意识到她的不解，少女轻声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沈如雪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张妈的女儿，辛苦啦，大晚上被抓来帮忙。”

一时间她惺惺相惜，走过来坐在楚穗旁边，摇椅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我本来也是约了朋友出去，哪能想到外公他们换了航班。”

心情不太妙的沈大小姐找到可以听她倒苦水的人，继续喋喋不休：“虽然外公也是好不容易才来E国一趟，可是林艺姐明天也要回国了，下次见面起码得明年了。”

想到开学，她不禁皱着脸。

突然面前的少女朝她凑近，离她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堪堪停下，沈如雪甚至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打在额头上，一股馨香萦绕在她鼻端，让她哑了声。

她感到头发被轻拂，紧接着少女退回原先的位置，“好啦。”

沈如雪一瞧，少女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片树叶，眼神清澈，亮晶晶地望向她。

下一秒，也许是察觉自己的冒失，她咬了咬唇瓣，“不好意思沈小姐，我、我看到你头发上有树叶就...”

颜控的沈如雪从小在国外长大，平时见得更多的还是热情开朗，明媚大方的E国女孩，哪里跟这种温温柔柔，说话细声细气又极容易害羞的乖巧少女相处过，她不自觉看向手中还没吃过的兔子糕点。

还挺像的。

“没事没事，你叫我如雪就好了。”说起来她才得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就拉着别人当她的情绪垃圾桶，“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幺名字呢。”

“我叫楚穗。”

“楚穗。”沈如雪重复一遍，“你的名字真好听，那我叫你穗穗。”

“好，如雪。”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

手心的叶子飘落在地，摇椅附近花团锦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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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婶做的点心可真好吃，不过刚刚我看到一个捏得特别丑的，等等，穗穗你脸色这幺不自然，该不会是你做的吧哈哈哈...”

凌竹隔着老远就听到沈如雪嘻嘻哈哈的声音，走近一看才发现她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如雪。”

低沉的声音打断两个小姑娘的谈话，楚穗望向来人。

出声的男子二十出头，肩宽腿长，长身鹤立站在不远处，黑色衬衫和西装裤一丝不苟，扣子严谨地扣到左上方，五官轮廓利落分明，金丝边框眼镜下笑容不达眼底。

“表哥，你怎幺也出来了。”

“我有话想要问你。”凌竹不着痕迹地避开脚边一点泥巴。

从他出现到现在，一直都是盯着沈如雪或是看周边的花花草草，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一旁的楚穗。

这模样让楚穗想到傲慢又爱装模作样的精英，光长着一张脸，实则最是瞧不起人。

她在心里撇嘴，面上却一脸善解人意，识趣地说：“如雪，我该跟妈妈回家了。”

“喔，好，拜拜啦。”沈如雪点点头，“记得按照我刚刚说的，明天见！”

“明天见。”

楚穗也朝她挥手。

然而转身还没走几步。

“你现在怎幺跟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语气淡淡，却说不出来的刻薄。

凌竹余光看到少女纤细的背影一顿，显然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但随即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你说什幺呢，穗穗是个温柔纯真的好女孩。”

沈如雪一脸不赞同。

凌竹哼笑一声，半是不屑半是嘲讽。

“是吗，她看上去可不像你说的那样。”

有没有坏心思暂且不说，至少心机不简单，把他这个蠢表妹哄得，说不定以后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沈如雪深知凌竹狗嘴吐不出象牙，干脆不继续跟他辩论，“所以你想问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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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最近赶论文，下个星期过后尽量更新，前期还是剧情占比多，第三章抓了虫。另外十分感谢收藏和送珠珠的宝贝们，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