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她一路往边境逃去,中途找了医馆处理伤口,阿满必须紧紧跟着他,他不愿让她看拔箭的画面。
不让她过来,小女孩就咬着嘴唇落泪。
杏眼红红的,只是紧紧揪着他的衣袍,摇着头。
梁询无奈,只得将人抱在怀里,捂着她的眼睛。
处理好伤口,也来不及修养,骑上马儿就往边陲跑去。
南边是恒王的封地,他手底下有三座城池,手握重兵,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一片生机。
恒王年仅四十,有一妃两妾,膝下却无一子,年轻时为扶持皇帝上战场伤了根本,虽能行人事,却因用药保命失了生子能力。
天子表面重恩,却畏惧他的能力,最后封王,发配到了最遥远的南地。
梁询是将军之子,也是罪臣之子。
天子登基后,滥用权力,栽赃陷害,屠了不少手握权势的世家。
梁询遭灭门的时候,不过十岁,胞弟死在自己面前。
那天夜里,他绝望的大吼,捡起地上的剑,杀了生命中的第一个人。
后来他被人带走,改名换姓,成了京城街头的乞儿,再后来一段时间相国将他带了回去。
他和梁满都是捡了一条命的人。
马儿停在禹城门下。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小梁满,跟在排队进城的人身后。
南地富饶,一路过来田野蓬勃,村落热闹。
禹城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不比京城那般新鲜靓丽,其他无差。
他腾出手,从胸前拿出令牌,递给守城的将士。
将士看了一眼,马上带着他走进了一旁的军营里。
王宫里,少年抱着女孩穿过耸立的高墙,恒王宫虽不如紫荆城壮阔,但五脏俱全,处处精致,一路到澄心殿前,一大一小的身躯跪在恒王面前。
相国,将军,恒王。
三人从前是挚友,从少儿到同窗,再到后来的守护家国,如今阴阳两隔。
恒王手中握着兵符,脸上写满痛色。
梁询坐在一边,小梁满坐在他腿上,明亮的眼睛懵懂的看着恒王。
“天子无能…先皇愚钝…而我,早已过了征战的年纪。”恒王握紧兵符,深深叹气。
“你来。”
梁询上前,站在桌案前。
恒王招招手,指了指自己身侧,“到这儿来。”
梁询走过去,小梁满紧随其后。
半大的少年,眉眼阴鸷狠戾,满是稚气的小脸上,写满了寒意和仇恨。
“你现在叫什幺名字?”
“梁询。”
“她呢?”
“梁满,我的妹妹。”
恒王看向躲在他身后矮豆丁的小娃娃,由不得心疼,他弯了弯身子,朝着梁满招手,“过来,阿满。”
小梁满犹豫了一下,从他身后探出头来,慢慢的走过去。
奔波了三个月,她整个人都灰仆仆的,脸上还有血迹,原本干净整洁的衣裳也乱七八糟的套在身上,头发也随意耷拉着。
半大的少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能活着带她过来,已是万幸。
“阿满她那日之后便再没开口说过话。”梁询说道。
恒王眼中的心疼更甚,他不能为父,格外怜惜孩子。
“叫王妃过来。”
小奶娃不过四五岁,奔波这三个月估计瘦了不少,小手黑黢黢的,就这幺抓住了他的手指。
恒王妃来的很快,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向两个孩子。
恒王拿起桌上的令牌递给她,恒王妃只是看了一眼,便了然,心疼涌上眼底,见到阿满的时候更甚。
她弯腰抱起阿满,落到她温暖怀抱的一瞬间,梁满无法控制的响起阿娘,簌簌的就开始落泪,泪汪汪的大眼睛就这幺看着她。
“好孩子。”她心疼的抱紧了一点,一点也不在乎身上的衣衫被弄脏。
“孤有话对阿询说,你先带阿满梳洗照顾一番。”
那枚兵符被重新放回了梁询手中。
“这是你的东西,拿好,日后你如何打算?”他问道,眸光变得凌厉。
“报仇雪恨。”梁询跪在地上。
“呵…你现在不过半大儿童,连仇恨都写在了脸上心里,事情都藏不住,谈何报仇,你的仇人不是阿猫阿狗,是天子,你真有本事?”
梁询点点头,“今日没有,明日有。”
恒王见他这幅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气,“也罢,人各有命,李福,带他下去吧。”
梁询在恒王身边留下了,这年,他13岁,梁满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