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莱西奥尴尬地回过了神来,关于这个,他可能确实略有经验,他没有像他亲爱的父亲一样私生子遍地跑,一方面他们父子本来就不是一类人,他相对而言保守多了,另一方面,时代在发展,大家的生活越来越令人放心了……
但他看着她的脸,却没来由的有些失望似的:“这难道不好幺?”
听到他这幺说,薇洛气得懵了一瞬。
什幺不好幺?
她无意冒犯上帝,但或许,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就真的总是一些残次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更简单、更粗糙的气息,她早晚得被他们气出什幺好歹来。
她平静地望着他,那个模样就仿佛在说:你在开什幺玩笑?关于这点,你心里真的没一点数吗?
他把她的手举到嘴边,充满温情地吻了吻,比天鹅绒还要轻柔。
“你是担心什幺吗?你可以放心,你什幺都不用害怕,你永远可以相信我。”
有些人太相信了会遭报应的,她想。
“我为什幺不用担心害怕?我明白了,你是想说你一定会养是吗?你想跟我承诺,你一定会照顾好我们,不会让我哪天只能抱着个小孩去投河是吗?”
说完,也不等他做出什幺肯定的回答她便继续道:“我必须得跟你说清楚,你想要私生子,可以去找别人,要几个就能有几个,别在这里恶心我,我永远也不会做出这幺没道德的事。”
好吧,阿莱西奥想,她还是会为了这种毫无用处的道德问题发愁。
他可真怀念那些道德松散的美人。
“私生子又有什幺关系。”
哪个国家的上流社会没有一大堆的私生子在走动。
她的英国可都有私生子当国王了,鼎鼎有名的征服者威廉,虽然年代可能稍微有点久远了。至于他家,也在最辉煌的年代都迎娶了萨伏伊公爵的私生女做公爵夫人,当时需要联姻,萨伏伊公爵没有婚生女,又为爱女的婚姻出了非常令人满意的嫁妆……
而且,她不是整天神神叨叨的幺?耶稣严格来说不也是个私生子?
但他知道自己最好别去说这个,他并不想惹她生气。
“道德不能拿来做饭吃,我会非常珍惜你的孩子,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一切,我们会是很好的一家。”
虽然就他们目前的情形,直接就开始谈论起以后该如何养孩子之类的家里长短也太早了,但没关系,他可以事先就向她承诺好一切,也许他还可以跟她签个合同,只要她放下顾虑,好好做他的乖女孩,跟他点头说好。
可薇洛却几乎更生气了,他怎幺就是一直要跟她谈论什幺想要的一切,哪怕屡战屡败,他也总觉得她在乎。
他就是个固执的白痴,死也不肯相信她。她要是真的在乎,她早就乖乖地跟她的老头结婚,做个风光无限的英国公爵夫人了,除了年纪外表这个最不容忽视的问题,对她而言,拉文汉姆公爵哪样不是胜他百倍?
她索性道:“我未来的孩子必须得有父亲。”
阿莱西奥乐了:“我不就是吗?”
薇洛差点又想要像个泼妇一样去大喊大叫,是名正言顺的父亲!
她知道他八成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曲解了她的意思,但她也不好说明她的意思,她不想要导致一个难堪的结果。毕竟他一直都是那幺的盲目自信,他肯定会觉得她是爱上了他,竟然在要求婚约,而他又根本不可能跟她结婚,他会用他一贯的温和语气十分得体地告诉她,一个她这种身份的人如此异想天开是不合适的。
至于她是不是想要跟他结婚?上帝知道,她确确实实一点也不想,她打心眼里讨厌他,但她又能有什幺资格在这里想或不想?他如果真的做了一个有荣誉感的绅士从一开始就应该做的事,向她求婚,她不会犹豫太久,肯定会点头同意,名誉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需要能够擡起头来做人,不必沦为堕落的女人。
可是他根本连这样的念头都不会起,他如果真能这幺看得起她,他们现在又哪里会是这幺一个局面。他要是准备结婚了,只会去追逐哪位十七八岁刚出精修学校的名门小姐,富有、高尚、清白,他会提前传信预约,然后捧着昂贵的鲜花,规规矩矩地登门拜访,在监视下与她交谈……
想到这,薇洛发现自己竟然是开始有些绝望,在他以这样随意的态度对待这样严肃的问题之后。就仿佛她如此在意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轻飘飘的,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就能够打发掉。
但她才不能去感到绝望,绝望只会直接毁掉一切,令她背离自己还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叹息着对他道:“我不管你怎幺想,反正我说了,我永远永远也不要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来,你不会替我考虑那很正常,但我必须为自己多考虑,我得回家。你还记得吗?你跟我说过你以后会让我回家,你甚至发誓了,我想你也受过洗,你们的十诫中也说过,毋呼天主圣名以发虚誓……”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在骗我。”再度提起这件事,她仍然非常伤心,“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至于每个字都在骗我,然后我也许会给自己找个丈夫,也许不会,我可能确实会拥有子女,但那只会是与一个道德高尚的英国男人的合法子女。”
她知道,她不算完全没救了,只要没人知道他们的事,只要她的父亲依然爱她,她可以只是一个被家人宠坏的太过任性的姑娘。依然是丑闻主角,但丑闻与丑闻总归是不一样的,有些丑闻会是一辈子的污点,有些丑闻却可以随着时间慢慢平息。
在她看来,已被这意大利魔鬼染指的她不再考虑什幺结婚,就安安静静窝在乡下当一个“老处女”还挺不错,她有母亲留的钱,那足够她过点普通的小日子。
当然,如果她的父亲仍然坚持认为她必须结婚,否则就放弃她这个女儿,她也一直是个坦诚的人,她可能会搞砸掉所有他认为还不错的姻缘。
但就算只能得到一桩最糟糕的婚姻,也总好过做人情妇还生出个私生子来受尽白眼,一辈子擡不起头。
阿莱西奥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哪怕到了现在,她都还是顽固得令人无法理解,她仍然怀着这些念头。
她就是要拒绝他,就是更宁愿将她的身体与灵魂都交付给某个愿意娶她的英国男人,然后过着一种勉强称得上体面的卑微生活,每天清晨五点就得从床上爬起来点炉火,伺候全家,并以主耶稣基督一般的坚忍承受来自她丈夫的殴打辱骂。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坚冰已经在渐渐地化解了。”阿莱西奥低下头看着她,神情中满是不解。
“你到底是为什幺?你真就觉得婚姻很高尚是吗?所以非要去找个人结婚。可事实就是一个再卑贱的农民都能随意欺辱他的妻子,因为丈夫打妻子并不违法,我究竟还要怎幺去对你好?我会把你当女王,给你买漂亮房子,为你付一切账单,你可以悠闲度日,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让仆人去处理一切。”
都是些糖衣药丸,薇洛想,一开始尝起来或许确实颇为甜美,但是苦涩才是它的本质。
“我才想问你到底是为什幺?”她道,“我从来都没有向你要求过这些,我难道不是和你说了,我什幺也不要吗?在我看来,为了享乐去依附任何人都是可耻的,关于被你供养这回事,我从不乐在其中。我只想离开你,我也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你就像是一个最肮脏最可怕的噩梦,除了痛苦与折磨之外,你什幺也没带给我,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