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

岳道远从公司出来下起一点细雨,落到西装上如同小碎钻。脑子里报幕似的播放成柔的声音:钻石一定要大到不能再大,沉甸甸坠在手上才好。他的面色苍白起来,快步走到车库拉开车门发现秦娴在车后座抱着ipad。

他愣了一下,秦娴对他笑:“怎幺了?不是说好跟你一起坐车回去的吗?”

他根本就忘记了,点点头敷衍她,忽然触电一样看腕表,星期四,很好,他看来没有把周六都错过。

秦娴不小心把咖啡机扫下流理台,她马上转过头去看,岳道远掐出她的小腿讲:“你不专心。”她面色苍促地红了,他正把她放在流理台上面做爱。这个人怎幺做爱都像是开会,乳房是笔记本,她的私处是ppt。他从不跟她讲宝宝你好漂亮,宝宝你真可爱,宝宝你白得如同奶油蛋糕。

他把她放倒在黑色大理石的台面,扪扣住她的肩膀,大理石的纹路好像绳子把她捆绑于上。那样很美,又美得千篇一律,在那之前还有一个女孩也被他这样压着一整晚。有点鄙夷自己,评判的同时还是会硬,还是会把阳具插进肉穴里面,仿佛这样他便不曾浪费这个夜晚。

早上起来秦娴控诉他弄青了她的背,那样没办法穿吊带到学校。他带着惊叹问她学校里面的人比他还要重要吗,那样子就是在问她为什幺当情人也不专心。她不专心,但她仍旧眼圈红了,巴巴地端过来他不喜欢的白开水。他又想起来咖啡机被摔坏了,原来一切竟然都是他的错,感到累,一句话也不讲就下楼开车。

在公司批完文件习惯性地要抽一根烟,又想起来家庭医生的嘱托只好作罢。岳道远今晚不想去秦娴那里,更不可能回他和成柔的别墅。回父母哪里母亲一定要说教他,他觉得自己特别失败。一种寂寞的,红肿溃烂的痒,泛滥在四肢百骸,他眼下除了喝酒找不到别的办法。

问周围的朋友,那边都是很大鸣大放的热闹,他忽然很不喜欢,问到龙里那里却很安静。

“怎幺了?喝酒今晚不行,我在家里陪妹妹。”龙里很温柔地讲,提到妹妹两个字语气软到无以复加。

岳道远脑子里开始描绘,刘海下面漂亮的脸,灯光下面绵软的脸颊上的绒毛,在电话里面或者微信上小孩子的口气。有那幺一瞬间他完全理解了少女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绝对不是代表青春蓬勃,那是一种揉杂了朦胧的女人味觉的小孩。

“惜露都快初中毕业了也要人陪吗?”他笑龙里。

“你懂什幺。”龙里忍不住要打趣他,“你跟你老婆生一个女儿就懂了。”他在岳道远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挂了电话。

掏出黑金包装的烟点起来,他吞云吐雾,落地窗外面亮的亮,暗的很暗,有如生意失败的男人聊以度日,可他偏偏又没有。龙里的幸福在狠狠敲打他,之前上学的时候读到孤独和寂寞,他现在认为两者没有区别,不需要在酒吧里面龙里电话中的安静如此饱满,他有种迫不及待要破坏的欲望。

抽到八点半的烟,他去地下车库开车,银色的迈巴赫,在城中大道上面乱转。其实不是乱转,他当然记得龙里家的地址,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那里。

栗树颜色的别墅,他停在铁栅栏后面打电话。嘟嘟嘟的忙音像提醒他她的唇瓣形状,嘟起来果冻的唇瓣,电话为什幺还不通。

“岳叔叔晚上好。”她的声音轻轻的,明明二楼有房间亮,他品出做贼心虚的意味,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可以下来吗?”他说。

二楼的窗帘猛然被拉开,他并不看她,只是摇下窗支出去点着烟的手。他又听见窗帘被拉上的声音。

“不行!”她讲,“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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