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边怀生哥儿时备了些样子的,下次……”含珠话还没说完,便听门外有人在问旺大奶奶在不在,不禁循声瞧过去。
却见夏兰和小桃被一群丫头仆妇给簇拥着进了门,三人这才发现,夏兰和小桃似乎去净房后就没回来。
说是簇拥,其实夏兰和小桃是被几个壮实仆妇,一边一个拽住手臂押进门的。
小桃大概被吓着了,有些呆呆的,半耷着脑袋哭丧着脸不敢出声。夏兰桃红的衣裙松了也皱了,头发也有些乱了,两边脸红透了,肿起多高。裙上还沾了泥,哭得泪眼淋淋,样子有些狼狈。
“嫂嫂、妹妹救我……”夏兰挣不开仆妇,只能开口向秋韵求救。
进门的一群人中,为首一位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眉目娟秀,腰背挺直,穿着打扮很体面,属于张家宅子中一等一大丫头的打扮。但,这样年岁还做闺阁丫头打扮的,委实醒目又奇怪。
含珠不免多留意了两眼。
秋韵嫁进来还不到两月,自打上次迷路遭遇被喂春药的不堪后,便轻易不肯再出十一房的院门,园子更是不愿去逛。
她已将自己彻底囿于一隅,连心也跟着一起禁锢起来。有道伤,虽已结了疤,可到底病根儿没去干净,不去碰便罢,碰了难免还会锥心泣血地痛。
她心碎过,一次就够死心了,不要再经历那种磔裂之痛。
张宅仆众如云,她也只识得来十一房常走动的几个,眼前这大丫头样装扮的女子,她是从没见过的。
一众人涌进院中,院子霎时便觉得拥挤起来。
那大丫头显然也是第一次见秋韵,大概是惊异于她的美貌,看到她时明显怔了下。
“玉娘见过旺大奶奶。”
耳闻过旺大奶奶是罕见美色,她自感不会认错,灵觉地停在秋韵身前几步,从容地福了福,笑容浅淡, “奶奶没见过我,奴婢是十五爷院子里的玉娘。”
“玉娘姐姐有礼。”秋韵扫一眼被仆妇押着的夏兰, 微诧地看向玉娘,“这俩人,一个是我家姐,一个是我贴身使唤的丫头,不知怎幺得罪了姐姐,能否放了她们说话。”
玉娘抿唇,纤手冲仆妇们一挥,带着些鄙薄的笑意,“好了,已经将亲家姑娘安全送到了,妈妈们还这幺舍不得放,是怕人弄丢了不成?”
仆妇们哄笑着,默契地松了手。
小桃站在原地,不敢哭出声,有些紧张无措地抹着眼泪。夏兰却疾步奔向含珠,哭着扑到她怀里。
玉娘看夏兰的眼神毫不掩饰轻蔑与厌恶,对秋韵说话行事却很懂得拿捏,“旺大奶奶说笑了,得罪谈不上,只是闹了些误会。亲家姑娘说是迷了路,进了我们院子后什幺又不肯说,也不听奴婢们的安排,只是到处走,有人拦阻,便口出秽语,还张口伤人。奴婢无奈,怕她再迷了路,倒叫奶奶心焦再派人寻,便和妈妈们一道将她给送回来了。”
这个叫玉娘的,行事老道,言语伶俐,周全里颇有点绵里藏针的意味。
到底是十五房出来的。
秋韵瞅一眼还在含珠怀里抽泣的夏兰,很想听她分辩些什幺,可她一味地埋着头哭,连擡个头都不肯。再去看小桃,也是不出一声,只缩在红莲身后,默默地抹眼泪。
听玉娘的说法,人家并没做错什幺,显然是夏兰和小桃行事无状,惹恼了人家,才会闹这幺一出。
秋韵对玉娘歉然一笑,道:“那有劳玉娘姐姐和妈妈们了,进屋里坐吧,用点茶和点心……”
玉娘摆手推辞,“那倒不用,我们院子里正忙着呢,就不叨扰奶奶了。”
说声告退,便带着一众仆妇退了出去。
院子瞬间空落下来,大家都松了口气,红莲带着夏兰进屋梳洗换衣服去了。
含珠目送她哭哭啼啼而去的背影,有些疑惑地问秋韵,“大姑娘成天这一出那一出的,今儿这又是闹的哪一出?不声不响的跑去逛园子,怎幺就迷路了跑去人家院子,还闹出这幺大动静?”
秋韵自然知道夏兰对张宗正存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会这幺大胆罢了。
见小桃还是傻傻站在原处没动,含珠便招手让她过来,“你且来说说,领着大姑娘逛园子,怎幺会跑去人家院子弄成这样,这是闹的哪一出?”
小桃有些怯怯地哭诉, “大姑娘跟我说带她去逛下园子,我便带着她出去了。可是,出了我们院子,她便叫我带她去找十五爷……我也不知道她做什幺要见十五爷,而且十五爷通常也不在府上,可大姑娘逼着我带她去,因为我多话还吃了她一巴掌。”
见姑嫂两个都在专心听她说,小桃感觉自己受了莫大委屈,这时才得以倾吐,抽泣声便大了起来,“……我带着大姑娘进了十五爷的院子……她便只管自己一间间屋子寻十五爷……十五房的人拦着不让,她还跟别人闹,咬人家……那些人抓了姑娘,便抽她嘴巴子,嘴巴都叫扇肿了。本来,那个玉娘是要把我们抓去送官的,后来院子里有人认出我是十一房的,我便告诉他们大姑娘是旺大奶奶的姐姐,后来玉娘就领着人将我们送回来了……”
含珠气得伸手掐了小桃一把,疼得她直跳,“你个糊涂的小贱蹄子,你就由着她胡闹!大姑娘家家的,没羞没躁,满院子寻什幺十五爷啊,成什幺样儿!你晓得你给你家二姑娘惹了什幺麻烦,脸都给她丢尽了!”
小桃又委屈,被她掐得又痛,便捂着脸在那里呜呜地哭。
“去那边跪着去,”含珠一指院子角,“你个不长进的东西!让你跟着二姑娘,我还真是不放心呢!”
小桃抽抽搭搭去院角跪着去了。
含珠瞪了眼那边跪着的小桃,恍然道:“我就说呢,知道我来张府看你,非得缠着我带上她。往日你在家时她总是看不顺眼,今儿吵着要跟来,我还以为她转性了呢,哪成想她竟存了这样的龌龊念头!早知道她这样,我是决计不肯同她一道来的。”
秋韵见嫂嫂动了怒,便有些息事宁人道:“我反正是成日里不出院门的,别人笑便让他们笑好了。”
含珠无奈看着秋韵,叹气道:“二姑娘你这性子,别万事只学个忍让,这样会被人任意拿捏的!唉,你这性子,和大姑娘分一半就好了!”
“她闹完了拍屁股走人,倒留着你让人笑话!”含珠顿了顿,想起来什幺又道:“刚刚那个玉娘,看着不像是普通丫头,大概是十五爷房里的。这种大丫头,比府里有些姑娘媳妇都要体面些的,她今儿话里话外,到底还是给二姑娘留了些脸面的。”
秋韵又怎幺不知道,玉娘来时绝口不提夏兰去她们院子是找十五爷的,只说是误会,就是存心给她留面子了。
俩人正说着话,红莲领着重新梳洗过换了秋韵衫子的夏兰出来,含珠拉下脸,扭过身不想理她。
夏兰便转而朝秋韵哭诉,“我也没惹着谁啊,就是进园子迷路了,误入那什幺十五爷的院子,就被她们抓住一顿扇嘴巴……”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含珠不耐烦地打断她,又对秋韵柔声道:“二姑娘,天色不早了,太太还在家等着我们回话呢,我们这就告辞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啊。过些日子,府里看谁方便,就让他们将催生单子给捎家去,我是没脸再来府上了。”
秋韵客气挽留,含珠哪里肯再呆。
秋韵一时也是心绪难平,便将她们送至院门处,吩咐红莲送她们出府去了。
作者有话说:恢复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