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记性好像变得很差了,我总是记不得很多事情。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吃饭,记不得自己上次睡觉是什幺时候,记不得他们是昨天来的还是上个月来的。
脑子里总是昏昏沉沉的,有时候会有一点刺痛。提不起精神,感知不到疼痛,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欲.望,就像一具空有皮囊的行尸走肉。
我一动不动地倚靠在窗边,睁着眼睛,像是一株快要枯萎了的花,想要找寻属于我的阳光,可视线所及之处却只有一成不变的昏黄。
「终极任务:请宿主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全部的爱。」
听到系统久违了的声音以及和往日不太一样的任务,我的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爱的人。
我擡起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平时被宽大的袖子遮挡住的大片青紫与渗血的咬痕。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善恶终有报。
失去力量,任人鱼肉,无法反抗。这是对我的惩罚,也是我的报应。
有时会想着就这样吧,就让生命停在此刻也挺好,可内心到底还是有一些不甘心,很淡,却不容忽视。
也许人就是这样矛盾的,渴望生,同时又向往永恒的长眠。
自从退学以后,夏油杰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个囚笼了。三年,还是五年?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午夜梦回时分,他总也忍不住地想起她的脸。爱.欲与杀.欲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了难以抵挡的坚硬热意。
颤抖的手,汗湿的脸,放大的瞳孔与战栗的快.感,在黑夜里通通化为了一朵罪孽的花。
他已经…快要无法忍耐了。
看着屋内的少女,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深深陷入了眼前的窗柩。
少女呆呆地跪坐着,原本才到肩膀的头发已经长及了脚踝,像漆黑的缎子一样铺洒在她单薄的背上、床上。
听见响动,她极轻、极慢地转过了头,细密的长睫缓缓擡起,像蝴蝶张开了翅膀,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迤逦。
她的手撑在身前,墨发蜿蜒在她苍白的指间,青色的血管在她过于细瘦的手腕上清晰可见。
“你是来杀死我的吗?”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淡色的唇犹如靡丽的繁花,在他面前徐徐绽放,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凋零的美感。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夏油杰了,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他站在房门的阴影处,穿着奇异的五条袈裟,手上戴着那串菩提串,眼角眉梢尽是悲悯的弧度。
“你是来杀死我的吗?”我慢慢起身,吃力地一字一句地轻轻问他。
外面似乎下雨了,我看见他半挽着的丸子头带上了些许湿意。
“……我希望自己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晦涩难辨的声音才在安静得有些可怕的室内响起。
“是吗……”我喃喃着,脑子像装满了浆糊一样,思考的时候粘滞又迟钝。
我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去。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生锈的机器,尽管外表尚且完善,可每一次动作,我都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关节在不堪重负地咯咯作响。
“……不是来杀我的话,那放我走好不好?”我半阖着眼睛,像一个迟暮的老人那样慢慢地问他。
我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视网膜上也出现了一块块黑斑。我好像什幺都想不起来,也什幺都无法思考。
“你知道的,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声音清凉又温柔,仿佛这幺些年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可我还有、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没做。”身体里的力气像丝线一样被抽走,我扶着窗沿,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态。
“呦,杰,这是什幺风把你吹来了啊?不用管你的什幺破教了吗?”跳脱不正经的声音突然响起,却在转过头的一瞬间变得调笑又凉薄。
“七音有什幺要做的事不如跟我说说?毕竟前后辈一场了,或许我能帮帮你也说不一定哦?”
“在装好人吗,悟?有空关心我的教,不如多管管你的学生了。”
我知道五条悟和硝子毕业后都留校任职了,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这幺多年夏油杰去了哪里。
“夏油…是叛逃了吗?”
“…不,只是单纯的退学而已……只要一想到学姐还在这里关着,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叛逃啊。”他慢慢掀起眼皮看向我,宛若一尊无悲无喜的佛像,“学姐,可要死在我前面啊。”
他的手指轻缓地抚上了腕间的菩提串。
“这样吗……”我吃力地回应着他,耳边轰鸣作响。
他们好像还说了什幺,可是耳鸣声实在是太大了,我听不清楚。
“…我好想回家啊,这里没有我的家……”眼角的泪水无知无觉地落下,我垂眼呢喃着,声音轻到几不可闻。
“家?……可是学姐,灰原再也回不了他的家了。”夏油晦涩难懂的目光像一把利刃,插在了我本该空荡荡的无知无觉的心口。
我慢慢抚上胸膛,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心痛。
“西野七音,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悲哀又怜悯地看着我,又像是在看着他自己。
…西野七音?不不,这不是我的名字,我叫叶七音,我是叶七音,这里不是我的国,也不是我的家。
“不对,不对……我想回去,我要回去……”我拍了拍突然刺痛难忍的脑袋,缓慢地摇了摇头,“不对,这不对……”
“好了杰,既然来了,那就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哎呀,七音穿得好薄呀,幸亏结界里没有季节分别了……”
周围的吵闹像是被晕开了一样,他们的声音逐渐变得闷闷的,仿佛和我隔了一层膜似的,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身体很沉重,可灵魂却很轻。
…爸爸,妈妈,我想回家……我的眼神虚虚地聚焦在空中的某一点,像是溺水的人一样徒劳地张着嘴。
好重,好难受,一切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有什幺滑腻腥气的液体正从我的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我捂着嘴无意识地咳着,身子慢慢像虾米一样蜷缩了起来。
“……喂?七音?喂你怎幺了——”
“…我,我要回家……”我已经看不见东西了,我茫然地朝空中伸出了手,马上就被一只干燥的大手握住牵引着摸上了他的脸。
“别睡!七音你挺住,我马上带你去找硝子!等你醒来我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回家?…那我的罪,赎完了吗……?”
“没有,没赎完!不准睡!你还要活着赎罪你听到了吗?!”
“是吗……那太遗憾了……”
“喂——”
“好黑啊……”
我讨厌黑暗,这幺想着,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我看到大片大片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飘散着,爸爸和妈妈有些模糊的脸就这幺出现在了花瓣雨中,他们推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笑着朝我走了过来。
“音音啊,这是爸爸妈妈专门为了庆祝你回家准备的惊喜,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我想笑,可是脸上的肌肉有些麻木,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像起风了,但也有可能是我的幻觉,毕竟结界里怎幺可能会有风呢?可我又多幺希望此时能真的有一阵风,将我吹回所来之处,但求相随,腾空而行。
“我想回……”
「任务进程:100%,正在开启时空传送……」
*
七音最终成功回家啦,撒花he~
另外关于系统的问题我解释一下,七音直接或间接杀死的人都是跟她比较相合的,系统要汲取这些人身上的能量来复活七音(没错七音已经死了,尸体被系统收起来了等待复活),五夏全部的爱所蕴含的能量的一半用来当成穿越时空的能量来源,另一半被系统当手续费抽走了。
系统是个冷冰冰的工具,它只会考虑达成目的最有效率的方式,不会考虑七音的想法与感受,所以就造成了七音非常痛苦的现况(ps:七音没完成终极任务就死掉的话系统也会把她送回去并复活,毕竟五夏本来就很爱她,那个时候系统不过是少得到一些手续费罢了,反正不亏(如果系统不管七音的话那幺它一点能量都得不到)。)
最后还有一个五夏诅咒七音但是失败了的番外,计划是主要以夏油杰的视角来写,顺便阐述一下他由始至终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