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
兰钰一向爱犯懒。
刚用过膳,她便合了衣卧于榻上。
青白阳光绵密,却被梨花树的层层浓荫割的细碎,是以落于兰钰眼皮上时,不仅不刺目,反而催出几分慵慵睡意。
风过,耳畔叮铃作响,不是丝竹,却胜过宫中一应乐手。
兰钰听着,大抵能猜出是何人。
想来。
应是前些时日,太子带回东宫的那位女子,唤作清晚。
她曾见过两三面。
身姿窈窕,明眸善睐,笑起时,唇畔还沁着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
很像,春日里酿的青梅酒。
同为女子,兰钰从无任何为难对方的心思,左右是太子将人带回东宫的,陛下尚且不管,她一个太子妃,又何必惹人眼嫌。
只不过。
东宫向来不太平,连春风都不肯入的地方,谁知道藏着多少腌臜。
“太子妃!”
一声疾呼,顷刻间打破兰钰的清净。
她睁眼,斜斜倚靠在榻上时,只瞧见一个脸生的侍女匆匆而来。
扑通一声儿,跪在了她的榻边。
“您瞧瞧去吧,贤贵妃将清晚姑娘带走了。”
“……”
闻声儿。
兰钰轻眨了眨眼,琢磨明白侍女的话后,又慢条斯理的躺了回去。
一动不动。
婢女不由得瞠目结舌。
“太子妃,您——”
她忍不住又唤一声儿,想催着人起身,可擡头的功夫,便和兰钰对上视线。
“若本殿未曾记错,你并非内殿之人。”
兰钰说着,视线自上而下扫过婢女,最终落于她腰间挂着的青玉令牌上。
清浅神色中,终是多了几分耐人之意。
外殿之人。
幽幽沉沉的腔调,竟是听得婢女心头一凛,她忙伏跪在地,老实开口。
“回太子妃,奴婢确非内殿之人,是先前儿被拨去伺候清晚姑娘的。”
言语间。
自是有意无意的暗示着,她是奉了太子之命前来的。
可兰钰却不吃她那一套。
“太子可曾去?”
她浅声问着,神态依旧浅淡懒慵,可婢女的细微动作,却也都尽入眼底。
见婢女摇头,兰钰莞尔轻笑。
“既是太子都没去,那我这面子,何时比太子还要大?”
“……”
宫中谁人不知。
陛下与贤贵妃青梅竹马,恩爱甚笃,自先皇后驾鹤西去,内宫一应大事,陛下全都交予贤贵妃料理。
尤以前两年先太子暴毙,她膝下的燕王顺理成章的入了东宫。
登后位,不过时日。
可只怕连贤贵妃自己都未曾料到,她那般精心教养的儿子,诸皇子中最像陛下的太子,竟会在一次出游中,对一乐籍女子动了心思。
甚至堂而皇之的,将人带回东宫。
作为太子妃的兰钰虽觉颜面有损,但和她那位火爆性子的婆婆比起来,后者只怕更心有不甘。
将人带走,不过早晚之事。
“可——”
婢女显然有话要说,却被兰钰擡袖打断,事已至此,她也不怕话说的再明了些。
“既想救人,便拿了诚意来,派个婢女过来算什幺事儿?”
话罢。
兰钰双目轻阖起,一副赶人模样儿。
见状,婢女也只得轻咬了咬唇,默声退去时,连风声都淡了些。
“主子这是料定,太子会来?”
不消片刻,着了墨色衫子的女使行至梨树下,先是递了盏茶给兰钰,继而才坐在她身边,绣起香囊来。
“自然。”
兰钰十足笃定。
她入东宫三年,虽与太子貌合神离,但贺昭景的脾性,她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那绝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为何?”
兰钰歪头看眼神微懵的女使,轻声问着:“心爱之人受难,阿梨难道会见死不救?”
“……”
阿梨眸子睁大,显然还有疑问。
她虽做不出那等见死不救的事,但兰钰凭什幺断定,那位清晚姑娘,就会是太子的心爱之人?
然而话还未来得及问出口,身后传来的一阵响动,便彻底打断了她的疑问。
“兰钰!”
啧。
太子还真来了。
————
太子不是男主,他顶多算个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