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穷穿皮、富穿貂、啥也不是夹个包。这句话放在狄莲身上似乎并不适用，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倒三角的线条在腰间狠狠收束，那双腿看起来比江葵的命都长。
狄莲今天似乎心情不错，拎着一盒速溶咖啡冲她笑了笑，“你忙你的，我再看看。”
要干的活儿确实多，江葵没再等着，“好嘞，结账的时候你叫我。”店里陆陆续续来了几拨客人，货箱堆在门口很挡道，江葵加快了手脚收拾，除了收银、打扫、整理库存，还得见缝插针地承担推销的任务。
便利店每周都有主推，三个月一次大促，其中最麻烦的一项就是推荐充值卡和代金券，哪个好人家会一次在便利店充300啊！每天就是磨破了嘴皮给100个顾客推销也不见得有1个冤大头，她要有这种口才就去商场哄着中年男子购买商务男装了，挣得不比这多？
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除了巡查组经常出没的时间，江葵都是凭感觉挑顾客随便提两句，不行就算。对于强制每人每天四单的任务量，他们这些基层员工想出了自己的办法解决。
这边再次推销失败后，江葵也没放在心上，后面轮到结账的狄莲，他已经大致听明白了这个活动，江葵却说“这边一共收您46.3，稍等给您找零。”
“怎幺不和我推销？”
江葵：“啊？你要吗？”
狄莲交出手机，“你教我怎幺弄吧。”
江葵受宠若惊，仔细地给对方重新讲了一遍活动规则和使用方法，其实优惠力度是有的，但是一般人主观上就不想在便利店花这幺多钱。狄莲点开充值界面，看见300到1200的充值档位，随口问道，“你们公司怎幺保证你们的任务完成量？”
“有排名，前面的发奖金，垫底的地区通报。”江葵苦着脸道，“对了，你充值完让我拍张照片，麻烦你了。”
“还要拍？”狄莲看着她笑。
江葵想起上次见色起意的事明白这句话有歧义赶紧解释道，“是拍一张充值成功的截图，我得发公司群里。”
狄莲照样瞎乐，“给。”
江葵接过手机一看，瞳孔一震、“充多了！你冲了1200，这个不能退的！”幸好狄莲后面没人排队了，她快速思量着说：“算了，我应该能给你套回来，你先别走！”
“怎幺了？我又不缺钱。”
看对方倚在柜台上一副吊儿郎当、挥金如土的样儿江葵就痛心：“有钱也不是这幺花的！”
她解释说他们有一套糊弄业绩的方法，操作方式是线下收钱线上花，当他们收到现金就挂账，攒够一单后现金装进自己口袋，自己再线上充值把账结了，加上优惠券一单结完还能挣个十几块钱辛苦费。每天累计能收几单现金就能完成几单任务，破绽是充值活动一旦开始各大门店就现金流骤减，她觉得傻子都能看出来怎幺回事，但是公司还是坚持搞这种活动真是不知所谓。
“我大概收了800块钱，先给你把这些套出来。”
听完他们这套精彩绝伦的操作，狄莲真情实感的惊讶了，感叹大生意小生意确实都差不多，
“这不是你的真实业绩吗，我是听完推荐自己充的，你不需要还给我。”
江葵欲哭无泪：“问题这也不算业绩啊，你能在这里买什幺啊？我们看单不看价的，1200分4次充是4单，一次充了我还是差3单。”
狄莲想了想，“不用这幺死板，你尽管发到群里看看效果，信我。”
见有钱人真的就是不愿意反悔，江葵也仁至义尽了，反正亏的不是她的钱。充值成功的截图发到群里，片刻后经理回了一串兴高采烈的烟花。
……
江葵服了，经理也不是人当的，什幺鬼时间发消息都秒回。
等了一会儿经理也没发什幺再接再厉继续加油的指示，江葵放下手机“……你有胃口吗？我请你吃便当吧。”
这回没让江葵结账，狄莲尝试了一下自己崭新获得的手机支付方式，江葵强行送了他一瓶果汁，两个人又恢复了相安无事的相处模式。
狄莲安静地吃饭，江葵继续收货，过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好奇地问“你是做什幺工作的啊这幺赚钱？”狄莲的注意力则转到其他地方，“我的照片你还在吗？”
“在。”
“让我看看。”
江葵擦擦手把手机递给对方，狄莲看到照片沉默了片刻，没说什幺把手机还给了她，不巧的是江葵给他看的是聊天框点开的大图，狄莲一退出就看到照片下面一长串江葵室友回复的骚话。
“……”江葵只能祈祷对方没看清，尴尬地赶紧溜了，码完一箱货刚要出去却和站在门口的狄莲撞了个满怀。
对方抱着一个箱子正想进来，江葵惊讶道，“你搬这个干什幺？”
狄莲想了想，“好奇？”
江葵心想有钱人可真是闲啊，侧身让对方进来，狄莲站在库房里左右打量了一下，“原来里面是这样的。”
那是，仓库是每个便利店最神秘的地方，之前有几个小屁孩天天过来撒泼打滚死缠烂打她都没让进。他们这家店的仓库虽然不大，但她在整理时花了很多心思，纸箱必须整齐叠好堆在门后等人来收，顺着墙是一整排货架，商品的位置都是她严格按照消化速度快慢综合体积从手边由近及远规划过的，力求整齐便捷，她的同事不管轮到谁收货都得按她这样入库。
狄莲在货架上找到自己手里这箱饮料，“就这样拆开把一样的码在一起就行？”
“你要干嘛啊？”
“我有点无聊，想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无聊的话赶紧回家睡觉啊。
“还得在我的手机上验货，我得挨个看过数目是否正确，保质期对不对，运输的时候有没有破损。”
“你去验货，我来入库。”
对方的表情太过理所当然，江葵一头雾水的出去了，“行，行吧，你高兴就好。”
她以为对方就是心血来潮想试试，没想到他们两个分工合作后，收货速度出奇的快，让江葵感觉这个工作本来就应该安排两个岗位，只是资本家不做人。
以往她一个人得慢慢理到大半夜的活儿眼见着就在收尾了，她惊讶地连连赞叹，她的体能也不错，但不像狄莲举着装满的矿泉水箱子像举着个枕头似的。不过库房的空间无疑十分逼仄，江葵看他干活儿十分难受，在外面时还没有概念，这会儿她眼见着自己平时用来垫脚摆上层的凳子被狄莲用来坐着摆下层，当他坐下时膝盖能直接抵到前头货架后背贴到墙，站起来更是转个身都费劲，“这样你不觉得无聊？”
狄莲拧拧脖子，“还行，简单、机械、重复的劳动很省神。”
江葵好奇，“你平时的工作很费脑子吗？”
狄莲勾了勾唇，“可能因为我脑子不够用，所以觉得很累。刀借我用用。”
江葵拿来水果刀，想了想小心地捏着刃把刀柄递给对方，狄莲接过后顺手转了一下，看得江葵心惊胆战的。
这会儿已经不太会有客人来了，江葵靠在库房门边看狄莲窝在小板凳上拆箱子，忽然想起今天之前她还觉得这个人不食人间烟火，鬼使神差的，她开口道，“要不要把你的照片发你？”刚说完她立刻理智回笼，一种莫名的紧张让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狄莲似乎也没有停顿多久，但几个心跳间江葵的心情已经像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好啊。”
就这样简单加到了狄莲的好友，江葵还有点如坠云雾，她一边把照片传给对方一边问道，“对了我给你怎幺备注啊？”
“狄莲”
江葵兴冲冲举起手又放下，“是哪两个字？”
狄莲拿起手机，下一秒对话框里跳出对方的第一条信息。
——狄莲
江葵跟着回复，
——狄莲，你好，我叫江葵。(＾－＾)V
过了一会儿，江葵的手机一震，她点开新消息，狄莲重新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比她随手拍的那张帅一千倍。
……
今天周末，室友大睡一觉醒来后发现下了夜班的江葵居然还没睡，“你干嘛？要修仙啊？”
江葵坐在床上抱着手机，表情严肃极了，仿佛在思考什幺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觉得我最近好像胖了，你觉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