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毒针般的密密麻麻的凉意从心里泛出，空调的冷风出口正对着脑后，后颈皮肤上冒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是法人？
她为什幺会是法人？
秦销想干什幺？
她第一个念头是秦销要让她顶罪，但旋又意识到这个男人不以毁灭取乐，如果是成就她……
……难道送给她一家医疗公司，让她东山再起？
仿佛冰凉的钩子在神经末梢一绷……
秦销知道了什幺？
汪悬光眯起眼睛，斜着身子，将手中这部手机也按进桶里，皮肤津在凉意中，开始顺着逻辑推导。
……不对，朵朵医疗是二月收购的。
他总不能那时就预见到了仙女教母会出事吧？
也没准……
罗伊建立信托基金是去年年底，文件有可能从律师手里泄露，何况SEC的文件管理本身也并不安全。秦销拥有庞大的资源，这个发令系统就连印度姑娘都破解不了，他手下一定有很强的黑客团队……
不不不……
与仙女教母后来的大起大落无关。
今年二月，她在秦销眼中是个被合伙人坑了两次的悲惨工程师，那时就已经谷底。
秦销可能也没想到，她还能跌得更深。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在百天内身价几十亿又化为泡沫的。
所以当时，秦销要让她在国内成立一间仙女教母？
……
“你是怎幺让合伙人坑了的？”
“一些法律文件。”
“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你怎幺会被骗两次？”
“秦先生想要帮我夺回股权？”
“要是能让你开心。”
去疗养院看阿姐的那个早晨，秦销与她在餐桌上聊过这个话题，秦销会有动作倒是不奇怪。
但是……
他为什幺把实验室和创业公司藏起来，一字不提？还让她做了风马牛不相及的无人驾驶？
汪悬光皱眉望着面前的醒花桶，看见自己僵冷发白的面容倒映在水面上，微微换了口气，继而调整自己的僵硬状态，放开眉心，放松下颈肩及后背。
拿到奔月资料的那个凌晨，在公寓餐厨的岛台旁，她问秦销：“你要送我上路了？”
秦销的回答是：“是我要上路了。以往都是我看别人的冒险，ke2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舞台，而你是唯一的观众。”
后来在故宫御花园，那场闹鬼的晚餐吃到最后，秦销给她披上西装外套时又说：“ke2是我的道，也是我对你的表白。”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被真空玻璃过滤后的大机械噪音若隐若现。
汪悬光把桶里废掉的几十部手机全捞出来放进旧纸箱，慢条斯理地擦干了双臂，然后向后靠在座椅上，冷静地整理思路。
二月，秦销筹备国产仙女教母。
三月，她在地下室调查受害者。
四月，她进入奔月，做无人驾驶。
五月，秦销把她推到台前，让她出名。
……
他要用医疗器械公司做什幺？
用奔月汽车做什幺？
过去的行为是对未来的最好预测……
短短数秒间，她的大脑运转到了极致，那些各种纷乱无序的线头，一条一条地拆解，捋成清晰的直线，然后交错布成网。
首先她很美。
其次性情锋利。
这两点让她成为了比从前所有人——包括创业者和情人——更有趣的玩物。
筹备婚礼、开罪亲戚，只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表演型人格的惯性行为。
因为她更有趣，所以秦销愿意付出更多。
反社会人格没有爱。
她和阿姐、杜博雅，和跳楼的钱惟青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消遣。
她本身是个硅谷创业者，“英雄之路”已经走了半途，又是阿姐的续集，蒙上了一层旖旎的桃色。
所以“小汽车”和“布娃娃”都是她。她是个复合型玩具。秦销要让她“上路”。
就只是这样吗？
没有别的阴谋吗？
……
那低沉悦耳的男声，穿过数不清的乌鸦啼叫，拂过纷纷落的白花瓣，再次吹入耳中：
“……是我要上路了。以往都是我看别人冒险，ke2是我给自己准备的舞台，而你是唯一的观众。”
观众……
舞台……
观众……
舞台……
……
新手机还剩下十来只，汪悬光压紧眉心，再次登录系统，输入“8月12日”。
平平无奇的一天。
没有重要待办事项，也没有巨大款项备注。
这一轮还剩几秒钟，她毫无头绪地乱点了几下，忽然意外切换了分类，餐饮交通医疗中等列项中，八月的交通费用上涨了3%？
和奔月有关吗？
再换一部手机，这次直奔“8月12日”。
没有异常开支。
那……向后挪一天呢？
“8月13日”也没有异常开支，顺手再翻一页。
页面刷新——
“8月14日”数据非常多，屏幕上一行行条目飞快向下滑动，那是巨大的交通支出：快艇，直升飞机，私人游艇的开销。
人员交通费用、货物运输费用，尤其是从凌晨三点开始的鲜花航空运输及保鲜设备……
三千公斤的鲜花运到南海的私人游艇？
总不会是……
汪悬光眼底微微愕然，心里升起一丝荒唐和可笑来。
方才这一个小时里，她穿过阴森诵经的灵堂，忍着长发女鬼贴在脖子后吹了一路凉风，从躺在棺材里的死人口中取出了钥匙，抱着被吓到心肌梗死的预期，推开最后那扇门——
结果“麦当劳叔叔”打了个弹簧拳。
8月14日。
ke2直播拉力赛结束后。
是他们的婚礼。
她要在这一天杀他，而他要在这一天娶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