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上午9点,杨醇会来接我阿姐。你和护士同步离开,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个月的澳洲邮轮旅程,链接已经发给你了,9点多也会有一辆网约车接你们去天津,下午4点上船。”
汪悬光步入华光璀璨的衣帽间,按下墙上的按钮,一排日常款的夏装自动从衣柜深处运来。
严医生是个话痨,对她这种不说开场白,直接进主题的谈话方式总是不太适应的,一时间脑中思绪万分,习惯性地想说点什幺,问点什幺,还没开口就听她又说:
“明天上午九点半到十二点之间,我要阿姐保持沉睡状态。”
“没问题,”严医生干脆地,“汪小姐对米氮米非常敏感,一片半,能让她从早上8点睡到晚上8点。”
衣帽间三面是明亮的落地镜,珠宝钻石始终摆在首饰台上,灯光、钻石和人影交叉反射,映照出重重叠叠的幻影。
360度绕屋环绕的自动衣架向前,将不同款式颜色的衬衫、T恤运到灯光下。
汪悬光一面认真看,一面拨动衣架,衣架晃出来的金光映入她半敛着的眸中。
严医生等得无聊,就靠在门上啰嗦起来:“其实奥森那个病房没了也不可惜,回到熟悉的环境,对汪小姐的病有好处,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昨天晚上她认出来的是她家了,还招待我和护士吃冰淇淋。
“大概有一两分钟,汪小姐是清醒的,知道她精神失常入院治疗,认识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又疑惑她怎幺回家了,问我们是治好了吗。
“虽然她马上又糊涂了,但也是一件好事儿,说明这几个月的药物治疗是有效的,下次可能清醒5分钟、10分钟,一小时、一天……痊愈的希望大……”
“——明天让护士给她穿这个。”
汪悬光冷冷地打断他,把一条宽松的灰色短裤,和一件纯白t恤,连着衣架一起塞进他怀里。
严医生忙不迭地接住:“欸欸好嘞。”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汪悬光站在他面前,还是那副冷淡疏离的表情,眼睛像深黑的玻璃珠。
但严医生却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郑重和感激,胖嘟嘟的脸上瞬间绽放了个三分欣喜、七分含蓄还有一丝丝骄傲的复杂笑容,继而谦虚地一摆手:“哪里哪……”
“再见。”
汪悬光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从他身旁经过,大步穿过走廊,朝着尽头的电梯而去。
“……………………?”
严医生心宽体胖,也不觉得尴尬,连忙在她背后问:“欸?汪小姐,来都来了,不进去看一眼你姐姐吗?”
汪悬光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要不你还是去看一眼吧,”严医生双手各拿着一支衣架,没完没了地追上来,“前两天汪小姐翻相册,指着你说是妹妹,你现在去看看她,她可能不会怕你了……”
电梯门缓缓拉开——
汪悬光站进去、转身、按下数字键,再擡头,冷冰冰的目光落到严医生的脸上,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锋的刀片,轻轻划过咽喉,使他顿时噤声。
“今天就不看了。”
汪悬光抵着“开门”键,四面金属墙壁如镜面清晰,望着镜中那张阿姐如出一辙的面孔,神情越发晦暗不清。
几秒后,她松开手,收回视线,眼睛轻描淡写地一转,垂下的长睫毛挡去了眸底深处微微闪烁着的光。
“我还有一辈子时间,可以慢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