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妖孽!还不速速受降!”

“大胆妖孽!还不快快受降!”

林海之上,有一道姑脚步生风,踩林尖疾行,手中拂尘甩动往前刺去。

霓羽才经历过一轮打斗,正法力衰微,闪躲不及,腹间受了一记重击,顿时脸色煞白。

“玄虚子,你欲夺我传承一事我还未同你算账,这会不过杀你几个弟子,你还急了不成。”她单手捂着伤处,气极反笑。

指缝慢慢被浓稠血水浸湿,霓羽知自己撑不了多久,眼神一厉,用了全力朝那道姑面门甩出一道青焰。

玄虚子本胜券在握,没料想她还有后手,被这青焰没入眉心直烧神魂,周身一震,拂尘上仙法尽散,溢出一口腥甜。

霓羽见她恍惚,只道机会来了,飞速遁入林中。

没了踪影。

玄虚子皱眉要追,可神魂又是一烫,四肢百骸皆泛起灼意,疼痛难挨。

“这妖孽受我全力一击跑不远,且等我疗养好伤势……”她又咳出一口鲜血,往霓羽逃走的方向看去一眼,才强忍疼痛飞离此地。

林中,霓羽步子未停。

“这厮实在难缠,不愧为建了这玉虚道观的女人。”她额间都是冷汗,捂着腰腹前行。

指缝淌满血色,还在往外流,滴落一地,幸得所穿玄衣,身上看不出伤势。

行了十几里路,未见玄虚子追上来,她才稍稍慢下。

此时她妖力所剩无几,血也流尽大半,步伐虚浮,眸光颤颤,进气已比出气少。

不行,伤势太重,必须找到一处地方疗伤。

忽的,眼前阴翳间隐有光亮,林木渐疏,竟是显出座朱门寺庙来。

墙砖脱落些许,朱门也有裂痕,分明一处荒庙。

霓羽蹙眉,她不喜佛,虽不至于伤了她,但心头总有抗拒。

可自己已无去处,这方圆几里外怕是只有此处最好歇脚。

用最后之力,她上前要拉过朱门铜环,可腰腹又一痛,脚下生软。

砰——狠狠撞在那朱门上,居然没撞动。

霓羽觉出不对,刚撑起身来。

吱呀——这时。

门忽然自己开了。

谁?!

她没了支撑,往里摔去,只来得及擡头惊看。

“这位施主,您这是……?”

一灰袍尼姑震色望着她。

这破寺居然有人。

顾不得再多,霓羽摔进她怀里,把人往里推,“……快,快进去。”

这尼姑踉跄两步,神色还是有些茫然。

可霓羽早已是坚持不下去,往她肩面一靠。

昏了。

再醒来时,她依旧被那道剑伤折磨得生疼,眼睫颤动,一睁眼,竟是见方才那尼姑握住自个衣带,正要扯开。

她倏然握住了这人的手腕,动作太大,一下不慎扯动了她的伤口。

霓羽本是要问这尼姑作甚,这下痛得话都咽成了一声闷哼。

腰腹处那片血色随着她的呼吸扩散,往四面八方浸去,红得触目惊心。

“啊……施主您别乱动……”那尼姑紧张看她,也不敢挣,只是轻声劝道。

声音……听着十分年轻,看起来也不大。

霓羽面带警惕地看着她一眼,而后连掀开眼皮的气力都无了,只攥住她手腕,任由血迹蔓延却不愿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丝。

“有……有伤药幺?”霓羽声音虚弱得几近破碎,尾音淡成气声。

“有的。”言堇很轻地挣扎被握住的手,没能挣开,只得劝她,“我这就去拿。”

“多谢……”霓羽轻声说完这句,才卸了力道。

言堇神色有些复杂,定定看她几眼才出去。

霓羽躺了片刻缓过些劲,想看看伤势如何,小心扯开伤口布料,可一路上奔逃太久,血已干涸,早与衣料相沾,这一扯,又是疼。

“施主,且慢。”那沙弥尼回来得也快,见她这样折腾自己,忙过来拦住她疼得发颤的手。

霓羽眸中不免生了怒气,抿唇看她。

倒是头一回认真打量这人。

眼前沙弥尼早早剃度,没了发丝遮掩,倒让她那张脸蛋更为出众。

玉白一张脸是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只肃着神色时有些冷淡。

但杏眼微圆,让人有亲近之意,身上透出一股出家人的温和随性。

霓羽瞧她柔和眉眼,竟从中觉出了几分熟悉。

似曾相识。

眼前人开口,那阵莫须有的熟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来罢?”她杏眼柔柔看过来,里头似盈一汪温润秋水。

是关切之意。

不过霓羽没被她软化,更不愿再浪费力气开口,唯有用眼神表示拒绝。

“……施主伤得过重,莫要逞强了。”言堇看着耳软,实际却没有多少退让的意思。

这尼姑管得倒挺多,霓羽同她对视,没忍住蹙眉。

“多谢。”沉默了会,她渐感伤势愈重再难坚持,才松口。

再等下去她便要归西了。

言堇见她应声,神色才软和下来,细致替她擦净血迹。

原先有衣物遮掩,看不分明,如今直面这狰狞伤口,言堇眼皮都抖了下。

巨大豁口横在白皙腹面上,瞧着快要将人拦腰截断,血肉外翻,边缘已经有些发白,还冒着血丝。

所幸看着可怖,但并未将肚腹切开,言堇洒上金疮药,小心缝补包扎。

“近来不要随意动弹,不可沾水,忌辛辣,施主大抵也无法走动,且留段时日再离开罢?”言堇提袖擦了擦额间细汗,同她道。

霓羽还忍着痛,唇色浮白,听此言敛眸沉思。

她此番杀了太多道士,此事难以善终,玄虚子不日定会找来。

所幸自己那一击伤及玄虚子神魂,那厮恐怕也得疗养许久,还能争得许多时间。

不妨就留在这儿一段时日,待内伤好全再离去,免得这时出去又撞上别些道士。

霓羽如此想着,便应下了。

言堇于是给她盖好衣袍,又拿了件衲衣。

霓羽眼底暗藏嫌弃,心道罢了,想来这儿也没有别的能穿。

于是伸手去接。

言堇却不赞同道,“施主还伤着,行动不变,我替您更衣罢。”

说着手往她衣袍去。

霓羽这下是真怒了,顾不得疼痛,一掌过去。

啪——将她手狠打开,“放肆!”

若她修为尚在,这一掌怕是已将言堇送去西天。

此时用了狠力也只能在言堇手背上打出片浅浅红印。

言堇嘶声收回手,不明白为何刚刚换药还算安静的女人突然便暴怒了,但还是急急问她。

“施主没扯着伤口吧?”

霓羽被她问得气都转成疑惑。

被打了还关心打人的,这怕不是个傻子。

她眸子半眯,定眼瞧她,见这人的确是神色担忧,未见轻薄之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没想道歉,只冷冷扯过那团衲衣道,“不必帮忙,我自己可以。”

言堇反复看了好几眼她的伤处,脸上闪过几分挣扎,迫于霓羽一副不答应便将她千刀万剐的模样,才稍收了担心应她。

霓羽舒心了,正要换,却见这人还不出去,只是背过身子不面见她。

她有些不悦,冷声赶人,“我要更衣了,你作何还留在这儿?”

言堇一愣,解释道,“我在这儿侯着,施主不小心伤着了还能喊我。”

霓羽眉头又皱,最后想到她不过一介尼姑,便还是随她去了。

她更衣时,屋中无人言语,十分安静。

衣料摩擦的声响由此分外明显。

言堇也是头一回等不熟之人换衣裳,为了静心只好默念经文。

她才念几句,霓羽牵着衣带的手却一僵。

灵海处本微弱将熄的妖火忽然暴涨,添了薪柴一般灼灼。

霓羽忙调整吐息,压下自己暴动妖力,心头大骇。

怎会突然妖力暴动?

她皱眉将衲衣拢齐,方道好了。

言堇一听,紧绷的身子终于松懈,悄悄松去口气,回身自觉抱起她脱下的脏污衣裳。

脚步一转便已离开,快得霓羽来不及阻止。

这沙弥尼,怎地如此自作主张,霓羽轻咬舌尖,心头冒出点羞赧。

正巧她走了,霓羽闭目自视灵海,本几近枯竭的灵海如今充盈少许,但微乎其微,看不出什幺毛病。

怪哉?那是为何?

寻不出缘由,她只好将其归结于伤势过重,妖力恢复时很是不稳定。

罢,霓羽不欲再多想,盘腿打坐疗伤。

这些年她所受传承愈深,来追杀她的道士也愈多,前几日更是有五人合伙来杀她。

霓羽又不是任人宰割的主,便怒起将她们尽数斩杀,没想到玄虚子这老女人在暗处埋伏,在她打坐调息时偷袭。

正想着,腰腹隐隐作痛,霓羽气息不稳,哇的吐出一口淤血,终于察觉玄虚子伤她那击里暗藏了真气。

这道真气横拦伤处,阻碍灵气吸收,唯有用妖力才能抵消。

而自己妖力枯竭,根本消不去多少真气,如此回转凝滞,形成了个死局。

霓羽明了,眼底泛起恨意,那老女人是冲着自己灵海去的,幸好自己早察觉几息,才保住性命。

这些个玉虚道士可真是阴狠。

霓羽在心中暗骂,又想到自己逃走前那厮口吐鲜血的模样,大抵也是伤得不轻,这才心情明艳些。

咕——

正艰难修炼着,一阵异响打乱了她的思绪。

霓羽微愣,环顾四周,没找出声响从何来。

咕……又是这道怪声。

她一低头,才知声响自她肚中发出。

霓羽面色一僵,这是饿了。

她现在妖力枯竭,同凡人无异,也需进食吊命。

许是听到了她的期盼,屋外传来三声轻叩,“施主,我可以进来吗?”

是那沙弥尼的声音。

她又回来作甚?

霓羽拧眉,此处不是自己地盘,不好拒绝,只能应声。

言堇得她回应,端着小碗进来,杏眼弯弯,笑得和顺。

“施主用过饭吗?不知您是否饿了,我便熬了些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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