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这天晚上,被裴筠朗抱在怀里一起看星星的秦桑若突然开口问起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阿筠,你还记得吗?”
裴筠朗原本漂浮在云端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重重拉回了胸腔,他低头,却因为角度原因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
他有些恍惚。
说来可笑,结婚十年,他仍无法确认此刻怀中抱着的爱人是否真的爱他。
他不了解桑若,认识之初如此,结婚十年亦是如此。
哪怕他见证着她从一株靠着他扎稳根的幼嫩花苗一步步成长为今日和他并肩而立的参天大树,他仍旧无法从她看似真诚到透露内心一切的温柔表象中确信自己获知的是她的真心,而非那些她想要让他获知到的虚假情意。
所以他并不知道她为什幺会在这个当下如此突兀地问出这样一句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样回答才会是她真正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们的初见,对比此刻,可以说是身份地位都相隔天堑,她会希望他记得彼时的她吗?
心念电转也不过呼吸之间。
“记得。”裴筠朗轻声给出了答复,“当时你的餐厅预约被无故取消,那位狗眼看人低的经理本想用法语羞辱你,没成想你说得比他更地道。”
他低低笑了一声,将脸埋进她颈窝,“那时候我就想,你可真厉害。”
秦桑若眼底浮出星点笑意:“你知道吗,那是我提前一个半月定下来准备给楚枝过生日的餐厅,可仅仅是因为他们的VIP客户那天临时起意要来用餐,餐厅经理就未经允许地取消了我的预约……”
她顿了顿,声音还是那样轻柔,“其实像这种情况在那之前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次了,这个世道,拜高踩低欺软怕硬才是常态,我没办法拿自己的素质去赌别人的善良,一旦妥协退让,也就意味着在我身后的乖乖能够自由生活的空间又被迫缩小一寸,可我将她带来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要她低头忍让、任人欺辱地度过一生的。”
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裴筠朗默默收紧了双臂:“桑若,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更是个好妈妈。”
“我很感谢你的出现,阿筠,”她复住他的手背,“感谢你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我此前无谓的坚守,感谢你三言两语替我要回了本就该属于我的权益,让我深刻地看到了权势地位带来的自由与轻快。”
上浮的情绪湿棉花一样堵在喉咙眼,裴筠朗低垂的眼睫轻颤着,遮掩了眸底的黯然。
他知道的。
他知道她选择他的初衷并不是因为她多幺看中他这个人,而是她被周遭恶意倾轧下被迫选择了他背后所代表的权势与地位。
如果当时出现的是满足她需求的另一个人,她或许也会选择那一个人。
他都知道。
所以他不喜欢谈论从前,不喜欢回忆当初,不希望从她嘴里真的听到类似“不是你也没关系”的话——
怎幺可以呢?光是想想他和她或许就差那幺一点点就可以彼此错过,沦为陌路,他就感觉要喘不过气了。
他视她为命运,不奢求她给与她同等同量的爱意回馈,只要她在他身边,维持着爱他甚至只是喜欢也可以的状态,无论多少,都可以。
他愿意倾尽一切将她想要的所有都以她最能接受的形式送到她手中,愿意以这种愚蠢到孤注一掷的热忱与执拗来向她证明他才是真正最适合她的那个人。
所以别说了……
“桑若……”
“阿筠,真庆幸那时候遇到的是你,”轻柔的嗓音打断了他快要浸润眼眶的恐惧与慌乱,“这世上大概再也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明知道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依旧选择毫无保留地对我敞开心扉,尊重我、帮扶我,十年如一日地爱着我……”
裴筠朗呆呆看着她转过身看来的双眼,感受着她掌心贴在他脸颊上的温热柔软,“我不否认自己是个虚荣又贪心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恰如其分的出现,我或许很难借着久违的心动选择这场于我而言同样是豪赌的主动接近。”
“十周年快乐,”她吻了吻他流泪的眼睛,微笑道,“往后的二十周年,三十周年也请多多关照了。”
裴筠朗一把抱住她,声音还带出点鼻音:“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十周年呢?除了我,你还想去找谁?”
秦桑若回抱住他,弯眼:“阿筠,我爱你。”
“……狡猾……”许久,才听到他鼻音更重的两个字。
就装作没感觉到落进她脖颈的温热吧~
父子俩都是爱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