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三间屋子,两个在客厅南面、一个在客厅北面。
带阳台的主卧靠近卫生间,隔壁是侧卧,也就是陈劲生本来的房间,现在被腾给了温梨。陈孝先在堆放杂物的小房间里支了张单人床,给陈劲生睡。
温兰了解情况后提出,温梨人小,让她睡小房间就行;陈孝先不以为然,说男生皮实,这会儿睡得正香呢,别换来换去了。
洗漱完,温兰到女儿房间收拾带来的行李衣物,临出门,她回头小声道:“梨梨,别忘了妈妈跟你说的啊!”
温梨坐在床上乖巧地点头。
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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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陈劲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身下的床又小又硬,房间堆满杂物,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味儿,但这都不是让他无法入睡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外间传来的充耳不绝的女子呻吟声。
配合着“啪啪”的肉体碰撞声,女子声音一阵高、一阵低,简直要把房顶掀翻。
“啊!要死了、我要死了!”
要死就去死,别耽误人睡觉!
少年黑着脸从黑暗中坐起,腿间悄悄拢起个小帐篷。
他侧耳听了会,见这骚浪动静非但不消停,还有越来越闹腾的趋势,少年忍不了了,旋开房门准备去洗手间放水。
没走两步就被客厅那道小小人影吓了一跳!
就着厨房窗户透进来的浅淡月光,他看到那个叫什幺梨的小姑娘就站在客厅里,双手端着个大碗,正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灌水。
一墙之隔,她妈妈和他爸爸的声音清晰可闻。
“呃啊!啊!操我、用力操我!再快点!啊——!”
“我干死你!妈的,骚货、浪货!你个欠日的……”
当着小姑娘的面,陈劲生听得老不自在,那小孩却跟聋了一样,脸蛋仍然雪白雪白,一点儿都没红,大而圆的猫眼直愣愣看向他,眼神里没有羞涩也没有疑惑,红丢丢小嘴一张:“陈哥哥,我去睡觉了,晚安。”
陈劲生难得有些发呆。
晚……晚安?她能睡得着?!
少年哑口无言,匪夷所思地看着小孩没事儿人似的转身回了房。
隔壁还在传出激烈的肉体碰撞声,陈劲生心想:真他妈的,这都什幺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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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人不分日夜地操干,声音大得别说家里的孩子了,邻居都能听到,然而陈劲生觉得,自己恐怕是家里唯一一个觉得别扭的人。
另外三个人似乎相处得十分和谐。
暑假还没结束,陈孝先晚上带着儿子支烧烤摊,白天带着母女俩在泽海市附近逛,家里又新添了不少物事。
夜市上的小摊贩们听说老陈新娶了老婆,在得闲时各自带了什幺土豆粉、炒面之类的小吃送来,给这对还带着江南烟雨气息的母女吃。
温梨不喜辛辣,唯独桂花羹吃得香,粉色的稠羹装在一次性纸盒里,味道像是自己过去常吃的藕粉,每次妈妈有客人来,顾不上她吃饭,温梨就会自己冲一碗藕粉喝。
开学后,温梨入读了四年级,从新家到小学只需要沿着小县城中心唯一的一条大马路行走,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陈劲生读初一,学校比她的要再远个五分钟路程,两个大人夜里闹得狠,早上起不来,接送温梨的责任就交给了陈劲生。
温梨觉得,这个“陈哥哥”就像家里的隐形人,比她们两个新来的话还少,每天就是沉默地做饭、干活——他甚至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宁肯端着碗回房间吃。
她还以为是他不欢迎自己和妈妈的到来,便经常凑上去想帮他的忙,却连吃好几个冷眼,同他搭话对方也是爱答不理的,温梨于是作罢。
陈叔叔经常说“别管他”、“臭小子就是这个臭脾气”,妈妈好像也很自在,温梨便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上学下学的路上,温梨也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着,连彼此的影子都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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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梨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早上起来,她和“哥哥”会去上学,妈妈和叔叔这时通常还在睡觉;中午回来,妈妈已经做好午饭,三个人在客厅吃,一个人在房间吃;傍晚放学后,她和“哥哥”会到烧烤摊吃点东西,然后“哥哥”留下帮忙,她自己回家,写作业、梳洗、睡觉。
谁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们四个就是全天下最普通、最平凡的一家四口,多好!
如果说这样的生活还有唯一一点缺憾,就是在学校里了。
温梨的口音还带着一点南方的乡音,说话软软糯糯,跟鲁州本地的方言很不一样,虽然老师上课讲普通话,但学生们自己平常交流还是说方言多,温梨还听不大明白,因此交不到什幺朋友。
女孩子们跳皮筋的童谣她不会念,男孩子们又喜欢捉弄她,拽头发、贴纸条、笔盒里放毛毛虫都是家常便饭了。
但这些都还好,在家乡时她的“待遇”甚至还远不如此,最让温梨受不了的是学校的旱厕。
教学楼后面的操场边上,有灰石砖垒出来的两间相邻的厕所,墙面上用红漆写了大大的“男”、“女”两个字,一走近就有刺鼻味道,课间十分钟,上厕所的学生从里面一直排到外面。
温梨刚来时进去过一次,知道里面有好几个“坑位”,但没有一点遮拦,温梨震惊地看着那一排白花花的屁股,不管上大的还是上小的都清晰可见。
轮到自己了,温梨硬着头皮站上去,后面是由厕纸堆成的黄白小山,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塌下来淹没她的脚面;坑洞下面就更别提了,肥白蠕动的蛆虫……温梨只看了一眼,头晕目眩,当晚就做起了噩梦。
从那之后,温梨再也不敢靠近那里,在学校,她连一口水都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