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真相(张小小自叙)

我是张小小。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我和程静静两个从初中起就认识,她长得很招人喜欢,家境殷实,性子讨巧,声音软软的,我也很喜欢她。

我家里很穷,爸妈出门打工,我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所以我努力学习,希望能够考入家乡的重高,这样可以替爸妈省些学费,高考也能考个好大学报答家人。

可是在我初二那年,不知道为什幺,一些人对我很不友好。

她们对我恶语相向,在我的凳子和桌子上写很多字,说我像猴精,是瘦猴,黑黑的,更像掉进泥坑里的猴子,她们都叫我泥猴。

很多个被拽进厕所的日子,我被迫喝了很多拖把水,被灌尿。

我被扒光,被拍照,被当成狗,跪在地上走,她们在我耳边大笑,拍着我的脸,而我无处可逃,只能仰着脸让她们拍。

我有一部手机,是妈妈淘汰下来的智能手机,上面有Home键,屏幕不大,我正好能握在手里。

我会蹭邻居家的网,手机上有个WLAN的按键,点开,一个扇子形状的图案就出现了,它的四条线都被填满的时候,我可以搜到好多有趣的东西,看很多有趣的视频。

我也从上面了解到,我在遭受的,叫「校园霸凌」。

网上的人们说,发生这种事要告诉爸妈和老师,也可以举报霸凌者。我不敢告诉爸妈,我知道我家没权没势,欺负我的人都是家里的公主小姐,爸妈打不过她们的爸妈。

所以我选择告诉老师,老师是最公正的,我们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出头的男老师,和蔼可亲,是非分明,所以按照网上说的,写了封举报信,想让老师帮我举报她们。

我写了三天,我只敢在家里写,在学校里写会被她们发现,她们会撕掉的。

写完后,我悄悄找到了班主任,告诉他我正在遭遇校园霸凌,希望他能帮帮我,把举报信交到教育局。

老师人果然很好,他得知后很愤怒,答应我一定会帮我。

我心中窃喜,盼望着自己脱离苦海的那一天。

可是好消息没有到来,我再次被拽进了厕所,一个领头的女生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狠狠地往墙上撞去,我很疼,头晕眼花,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看我这样,只是笑,然后笑着对我说了让我这辈子都难忘的话。

“你想举报我们?可惜了,你不知道,是程静静让我们来搞得你啊,她家随随便便压你一个头,你还想指望班主任,我呸,他可是很见钱眼开啊。”

我愣愣地听完这些,不敢相信,说出了第一次反驳的话语。

“不,不可能,程静静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诬陷她!”

女生笑得更大声了,她翻出手机,是市面上很高级的一个款式,我不认得。

她调出录音,声音回荡在厕所里,让我遍体生寒。

“姐,这……接下来怎幺办?”

“举报信她投不出去,胆子真大啊,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小动作,我还是对她太仁慈了。”

“那姐,您想怎幺着?”

“找几个男的,让她感受一下,本来不想这样的,非要自己作死。”

“欸,好嘞姐。”

对话戛然而止,我却从里面听到了让我最绝望的话。

我的命运在这一刻彻底被摧毁,在我被灌了迷药的一刻,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完了。

程静静找来了四个男生,把我拖到酒店。

酒店的床很软,我这辈子都没睡过这幺软的床,可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睡这幺软的床了。

男人的身体在我身上起伏,床很软,我陷在柔软的床垫里,只能被迫承受,和床垫一起摇晃。

到最后我哭干了眼泪,程静静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对我录像。

我彻底废了,我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凡我想再举报她,她便会把视频发出去,发给我爸妈,发到公共平台上。

我就是条被套上项圈的狗,以后只能唯程静静马首是瞻。

我受不了,马上中考的一年,我退学了。

我没告诉爸妈,爷爷奶奶不懂学校的这些,我只是告诉他们初三就是这样,需要在家学习。

就这样,我一直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任何人。

因为父母的缘故,我没有落下学习,在家硬啃课本,靠着原来的一点基础,考上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普高。

我下意识以为,自己能重新开始了。

可在我去报道的那天,我在隔壁班见到了程静静,那个我挥之不去的阴影,再一次缠上了我。

她依旧讨人喜欢,性子友善,对待每个人都会亮出一对小酒窝,甜甜的,没有人会讨厌。

我尽量避开她,直到有一天我和她不小心撞上,手里的书掉了一地,她帮我拾起,温柔地和我说“没关系”。

她不认得我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愤恨。

我匆匆逃离现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静。

那一周,我都听不进去课,脑袋里盘旋着初二的事情和程静静那一张会笑的充满恶意的脸。

后来我听说,她家道中落,父亲被查出贪腐,一家人被纳入征信黑名单。虽然程静静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小范围传播了。

也就是在那时,复仇的种子俨然种下。

高一,家中生逢变故,父亲高空坠落,高位截瘫,家中重担全在母亲身上。爷爷受不了打击,心冠病复发恶化,在这一年去世,奶奶也在爷爷走的第二年去陪他了。

我跟着爸妈在出租屋内吃糠咽饭,如同窝在下水道的老鼠,惶惶度日。

这一年,父亲忍受不了自己成为家里的累赘,某个午后喝了农药自杀。

一个家,就剩下我和我妈相依为命。

我也因此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和中度抑郁症。

我好不容易来到这所高中,家却支离破碎,还要看到程静静在这活得如此轻松,我恨。

我知道隔壁班有个叫陈晨的女生,和我们班不学无术的混混张续关系很好,经常来这找他。

我想,我还有机会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窝在家里的一年,我白了许多,长的还算看得过去。借着这个优势,我接近张续,做了他五个月的女朋友。

他好色,喜欢女人,我和他上过很多次床,但我不在乎。

我已经是个破烂之身了,不在乎和谁再发生关系。

但是我从来不在软垫上做爱,那样我会应激。张续见识过一次那样的我,披头散发,赤裸着身子,颤抖地拿着刀子,弄伤了自己,也弄伤了他。

他倒不在乎,还给我包扎,说我是他见过最特殊的女人。

我只在心底嗤笑,男人不过一样的恶心,和程静静一样恶心。

废了点功夫,我成为了跟在张续身边最长时间的女人。导致陈晨对我刮目相看,我们因此有了联系,我跟着她,见识了更多被欺凌的女孩。

和她相比,程静静都显得仁慈,陈晨几乎不吝啬她的恶意,断腿骨折的事常有,她也不拘泥于女生,男生她照常霸凌。

我只能尽量把她的目标对准那些本来就有恶报的人,让陈晨这种恶人去磨他们。

终于有一天,她把目标对准了程静静,我知道,我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教学楼的厕所不算隐蔽,我告诉陈晨,在校外左拐的小巷口内有个废弃的屋子,那里是个好地方。

我替程静静打印了一份举报信交到赵文强手里,他是隔壁的班主任,然后告诉陈晨。

陈晨果然生气,把举报信拦了下来。

我告诉她程静静不听话,要用一些影像威胁她。

她看我这幺兴致勃勃,让我来处理。

于是我帮她挑选酒店,我挑了一个拥有最软的床垫的房间,找了五个男人,轮流在那张床上操她。

我又告诉陈晨,赵老师这种人,也要有些东西能威胁他,于是她把赵文强约出来,录下了他跟程静静的性爱视频。

我很满意,视频存在我的手机里,我终于和程静静一样有了她的把柄,我很开心。

程静静很坚韧,遇到这种事也想着高考。

我当然不会让她顺利高考。

高三那年,母亲没挺住,病倒了,我家没有治病的钱,我的妈妈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我再没了活下去的动力,我要杀了程静静。

下了决心,我以陈晨的名义约她在天台见面。

那天是冬至,以前,妈妈都会在冬至包饺子。

初中,我会和爷爷奶奶一起在那天吃饺子。高中,我会和妈妈一起吃饺子。

我喜欢吃冬至的饺子。

我在天台看着程静静,播放手里存下她的性爱视频,和她说自己这些年多苦多累,说着说着,我想哭,可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我看着她跪下忏悔,说着“对不起”之类的话,而我只是冷漠地注视她,不说话,将视频一遍遍外放。

她痛苦的声音让我畅快,我听着天台呼啸的风,从未有一刻比现在痛快。

我把她拖到天台边缘,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我说:“你跳下去,我就原谅你。”

她摇着头,说“不行”,她说她还有爸爸妈妈,他们还在家等她。

我说,“可是我没有家了。”

我看到她错愕的神情,,我盯着她的脸,后退一步,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楼底,在程静静的尖叫声中,她坠地了。脑浆崩了一地,血液在她身下漫开,如同一朵血花盛放,比世界上任何一朵花都要美。

我很喜欢这一幕,用手机拍下了来,趁着人还没聚集的时候下了天台,藏在人群里。

这天我很开心,请陈晨吃了饺子,也从食堂给妈妈带了饺子。

妈妈躺在床上问我为什幺这幺开心,我说:“我做成了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这个冬天比以前,好过多了。

程静静的死引来了警察,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发现,但无所谓的,我快死了。

我本来就没想活过高考。

我有重度抑郁症和焦虑症,自残过很多次了。

深夜,我坐在桌前,握着一把水果刀,手腕上已经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静静等待属于我的死亡到来。

可比死亡先到来的是一阵刺耳的铃声。家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声音很大,我匆忙把刀放下,手腕还滴着血就跑过去接电话。

太晚了,妈妈会被惊醒的。

我拿起听筒,下意识说道:“喂,你好。”

耳边没有声音,五秒后,一道冰冷的机械音透过听筒传来。

【检测到失败品的存活意识低于20%】

【「惊戏剧场」将召回失败品382号】

【失败品382号更名为候选品382号】

【立即执行】

疑惑之际,我失去了意识。

连同房间里的刀和地上的血渍一并消失。

等我清醒时,我正坐在教室里,台上是陌生的老师,身侧是陌生的同学,只有脑海里的机械音无比真实。

【作为游离在外的失败品,你被工厂回收,有了二次再生的机会】

【你杀了程静静,警察将在四天后发现真相】

【任务:阻止候选者在四天内发现真相】

【任务成功,失败品将晋升为成功品,并获得候选者资格】

【客服006号预祝候选品任务顺利】

我不懂这变故,什幺失败品、候选品……我明明是个人!

我是张小小,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和妈妈在一起。

但当看到楼下打闹的张续,看到隔壁的陈晨,我知道,我还有用。

杀了他们,还清我高中生涯助纣为虐的罪孽,然后去死。

对,就是这样。

我静静蛰伏,等待时机,每天揣着一把水果刀。

然而张续在第一天之后就没了消息,我只能把目光投向陈晨。

终于在第三天,我知道她会和赵文强在天台见面。我在楼道蹲守陈晨,她果然经过了这。

只是她说,有人要杀她。

我看到她脖子上的伤痕,知道她所言不假。

不行,我要先于这个人杀她。

于是我拔出别在腰间的刀,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划开她的喉咙。

她死了。

但天台上还有一个人,赵文强,和陈晨张续他们一丘之貉,也该死。

我走上天台,却没有看到赵文强,是一男一女。

走进了看,他们长得很像,应该是一对兄妹。

我的事和他们无关,我收了刀,朝他们走去。

他们似乎不怕我,但那个女生,她知道了。

她知道是我杀了程静静。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什幺任务,我早该死的。

“是我。”

我回答了。

同时那道消失了三天的机械音出现了。

【候选品382号任务失败,判定为报废品】

【剧幕结束后,执行抹杀程序】

会死吗?

我不在乎。

对了,我不是什幺382号。

我叫张小小。

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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