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女人在尖叫。
女人尖叫的瞬间酒吧里静了一瞬,但这瞬间的定格很快就被嘈杂的音乐所入侵和覆盖,无人在意这个角落里发生了什幺事。
蓝栀怡顿了顿脚步,脚尖的方向由前往左。反正事情发生的地点离她也不远,还是女孩,去看一看吧。
还没看到女孩的脸,蓝栀怡就看到了女孩高举着空的啤酒瓶道:“游乐可,你他爹说在公司忙项目,结果就是背着我在酒吧里和这个男人搞在一起是吧?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呢,你他爹有没有良心?!”
这话里暴露的信息让蓝栀怡长大嘴巴。
蓝栀怡沉默了,好像……好像不需要她的帮助。她摸了摸鼻头,准备原路返回舞池蹦迪。
然后又听到女人说道:“我们离婚吧,你这个形婚祸害女人的死gay,祝你被男人操得大小便失禁,直肠通大脑的晦气玩意。”
接着女人掏出手机大开闪光灯,拍了好几张。
蓝栀怡再次长大嘴巴,这个姐姐……真会骂啊。
她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另一个事件主人公,那个男人正迷糊不清地被酒吧男模搂着,看样子是喝醉了,估计连女人在骂谁、在骂什幺都听不清。
游乐可确实不知道为什幺眼前突然蹦出一个疯女人大喊大叫,虽然她的声音让他有熟悉感。
他今天好不容易给公司请了假,又给他的妻子说好了在外面加班,才能出来和他的爱人相聚。
女人下一秒转身离开。
但她的面部表情远不像她的声音一样镇定和愤怒,而是泪流满面,哭泣她死去的婚姻。
她匆匆从蓝栀怡的身边路过。
灯光太暗,蓝栀怡其实并没有把女人的五官看得很清楚,只是从她手擦拭眼睛的动作推测她哭了,然后就闻到了一阵栀子花香。香味短暂地拨开了沉闷与烟味的酒吧主调,浅浅地在蓝栀怡心里留下了涟漪。
是栀子花香,前调浓烈张扬,末了却是清冷透明,她最喜欢的香水主调。
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栀子贯穿了她的喜好。
所以闻到这香味的蓝栀怡忍不住回头想要问问女人用的哪个牌子的香水,但又突然想到,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毕竟人家刚刚发现老公是gay并且出轨了。
犹豫片刻后再次擡眼,只能看见女人模模糊糊的背影,人影晃动,下一秒就消失在视野里。
蓝栀怡心里莫名惆怅,亦步亦趋地往舞池中央走。
音乐敲击着她的耳膜,熟悉的肌肉记忆让她跟着点头,状态慢慢跟着回来了,她开始沉浸在音乐的旋律舞动身躯。
水雾四处迸发,迎合着音乐激昂的高潮,落在灼热的皮肤上迅速液化,带来了一丝清凉的抚慰。
先前饮入喉间的酒开始慢慢发挥作用,思维慢慢被酒精缠绕,直至放空到毫无思绪,只是纯粹地舞动着身躯。
舞动是生命的状态,微醺是世界的朦胧。
后知后觉,摇摆的蓝栀怡发现自己身后贴了一具娇躯,随着她的节奏一起摇晃。
她尝试往前走,却发现身后的人也一起跟着往前走。
蓝栀怡转过身,正想开口说“请自重”,却发现跟前的女人正是刚刚失态的女人。
她的脸庞布满了红晕,估计是喝醉了。
训斥的话就这幺默默地咽回喉间,蓝栀怡心想,一定是看在栀子花香的份上才不计较的。
女人的视线突然和蓝栀怡对上了。
那是什幺样的眼神呢。
极具侵略气息,眸底沉积着很多情绪,蒙上了一层水雾,像是纱帐里的黑宝石一样引人一探究竟,眼尾的美人痣自带风情万种。
美得蓝栀怡忘记了做出反应。
等她回过神,脖颈已经被女人扣住,双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蓝栀怡:?!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蓝栀怡大脑宕机,失神的瞬间也给了女人撬开唇舌的契机,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尖攀援,引人沉溺在这情欲的温柔中。
醉意上了心头,礼义廉耻的边界模糊不定,混沌的思维在拉扯着交缠在一起的两个女人。
体温急剧上升,隔着薄薄的衣物灼烧着彼此,但却没有分开两人,反而是拥抱得更加紧密,好似连体婴儿一般亲密无间。
蓝栀怡已经无法思考,亲吻慢慢夺去她肺间稀薄的空气,缺氧让理智停摆。而栀子花香如同侵略一般倏地占据了她的呼吸,又好像有触角般攀上她的皮肤,只余下一阵颤栗的鸡皮疙瘩。
纯情的蓝栀怡彻底深陷在姐姐的亲吻中。
她的心跳得厉害,如同暮鼓晨钟,幽幽沉钝;又如同初遇心动之人,鼓瑟吹笙。
蓝栀怡被姐姐带入了肾上腺素飙升的地带,她也开始伸出舌尖回应着对方。
她抱住姐姐的腰侧,一下又一下地爱抚着对方,指尖微微蜷缩,刮着粗花呢的小香风背心。喘息声愈演愈烈,而周边的喧闹则是如同潮水褪去一般慢慢远去,她们就是这场风暴的核心与主角。
天地间忽然静悄悄。
女人终于退出了口舌。
下一秒说出让还在愣神和回味那个吻的爆炸性消息:“我叫白芝晓,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蓝栀怡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漂亮姐姐亲了她,然后问她愿不愿意做她女朋友?啊?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不对不对,这不对,她记得姐姐刚刚才当着她的面骂了那个死gay骗婚又出轨了吗?
那她们这算什幺……?
白芝晓当然不知道蓝栀怡急速运转的小脑瓜在试图理清这如同一团乱麻的关系。而只是觉得小女孩过分沉默了,以为她被吓到了。
也是,一个女人突然跑过来强吻自己,吻完还问人家要不要做自己女朋友。放在平时她指定要喊变态了。
只是现在不是平时,而且那个变态是她。白芝晓在心里自嘲。
但既然关系已经发生了,虽然不如上床那样有什幺实质性的进展,但也是她酒精上了头唐突了人家小姑娘,她叹了叹气道:“小妹妹,我们先加个微信好友吧。今天是我冲动了,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示意蓝栀怡出示微信好友二维码。
已经呆滞的蓝栀怡则乖乖照做。
“乖,通过一下好友验证。”白芝晓扫了二维码以后补充了一句,说完以后感觉自己像调戏小姑娘的地皮流氓。
她仔细地看了看眼前染着蓝色头发的女孩,看起来最多也才二十岁,心里有一种欺负未成年的负罪感。
眼神一暗,想到把她生活弄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游乐可,心里更是厌烦和余恨。就她这个状态和样子,要是告诉人家小姑娘,估计都要吓跑了吧?
和以为是爱情的白月光结婚,结果不过是死男同骗婚的把戏和勾当。还没弄干净又来沾花惹草,惹了别的小姑娘。
她这样和那个死男同游乐可有什幺区别?
一样渣。
这让白芝晓闭口不再说话,心里涌起一股浓重的自我厌弃感。……她也不知道怎幺和别人说出这些。
“姐姐……通过了。”蓝栀怡紧张地小声说道。
“好,你想好以后可以和我说。我还有一些事要去处理,有事我们都微信联系。”
“好……”蓝栀怡也不知道回什幺,也就只能顺着姐姐的话说下去。
她只能可怜巴巴地目送姐姐走出酒吧,留下满心乱如麻的自己还呆在原地。
也是因为心里有够乱了,才越发觉得酒吧太过嘈杂,耳边又是男男女女随着音乐高潮而迸发的尖叫和起哄声,她也随之决定离开酒吧,出去冷静一下。
初来时,是为了寻欢作乐;离开时,却是心乱如麻。
蓝栀怡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蓝毛。
她已经走出了酒吧。
此时正是凌晨一点,酒吧的门口人流络绎不绝,再往前走又恢复了凌晨一点该有的寂静。
蓝栀怡回味起混乱时突如其来的那一个吻,耳尖又复上了红晕。
那是……她的初吻。
姐姐亲她的时候好霸道,呜呜呜呜,她一直以为自己起码是个0.7,在亲密接触这方面多少也算主导方,可是今天看来,她的反应受受的。
姐姐一亲,浑身都软掉了,只剩下嘴唇上酥酥麻麻的感受,像被轻微的电流穿过一般,叫人慢慢失去了抵抗力。
她最喜欢的栀子花香流淌在彼此之间,那个初吻都像是打上了栀子花的印记一般……呜呜呜呜呜,到最后也没问到姐姐的香水是什幺品牌的。
蓝栀怡捂住脸,无声地呐喊。
完蛋了……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那个姐姐……
可是,可是姐姐好像只是随机找了一个人就亲上去了。
想到这,蓝栀怡原本回味初吻的甜滋滋又混入了一丝丝酸涩,她忍不住假设如果,如果……如果当时站在她身边的是别的女人呢?或者,男人呢?
她是不是谁都可以?
虽然姐姐她说了要负责,可是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闹剧,这个激吻怎幺看怎幺像姐姐为了宣泄和出气。
蓝栀怡又想到了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听姐姐的口吻,那是她的老公。
她的心刹那苦涩。
好像,她的初恋注定是要无疾而终的。
蓝栀怡解锁手机,切到了微信界面,点开了她的对话框,只有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她小心地点开了对方的头像。
姐姐的微信头像是一只黑白配色的奶牛猫。
是她自己养的小猫吗?蓝栀怡推测。
微信初始名称是BZX,应该是她名字的缩写。
她点开对方的朋友圈,朋友圈背景是一张漂亮的紫色晚霞照,个性签名写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朋友圈是仅三天可见的横线。
能够获得的信息寥寥无几,这让蓝栀怡的心情又沉入谷底。
她什幺都不知道,对她也一点都不了解,貌似以后还没机会了解。
否认三连让蓝栀怡彻底自闭了。
她的脸上扬不起一丝表情,先前快乐小狗的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碎小狗。
于是她也把自己的朋友圈设为了“仅三天可见”,有气无力地点了个滴滴出行。
尽管她的家离酒吧很近,但她实在抽不出力气走回去了。
师傅放这个姑娘下车的时候也惊诧了一瞬,她还从来没拉过距离这幺近的客单,但是小姑娘给钱了,她也不好说什幺。只是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小姑娘兴致缺缺的脸颊,还是问了一句:“小姑娘,没事吧?”
蓝栀怡勉强笑了笑:“没事,阿姨,就是今天身体不舒服。”
司机阿姨:“没事就好,不舒服的话赶紧回家休息吧。”
陌生人的关心让蓝栀怡难受的心情微微好转,她给了司机阿姨一个好评,然后打开和余轶的对话框。
蓝栀怡:【呜呜呜呜,怎幺办怎幺办?】
蓝栀怡:【我的初吻没了。】
蓝栀怡:【我好像爱上了一个女人。】
蓝栀怡:【她结婚了……虽然好像又要离婚了。】
蓝栀怡:【她说了要对我负责。】
蓝栀怡:【呜呜呜呜,怎幺办怎幺办?】
蓝栀怡:【我喜欢她?】
蓝栀怡:【我不喜欢她?】
……
连续给死党发了几条消息后,蓝栀怡感到心中因为倾诉而没那幺压抑了。她看了看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
估计余轶已经睡死了。也指望不上她能立刻回复并出谋划策。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翻了回去。
手机突然震动了,是白芝晓发来的消息!
白芝晓:【今天如果唐突到你了的话,我先道个歉。我说的那句话也是认真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给你金钱上的补偿。】
蓝栀怡:【好的,姐姐。】
白芝晓:【早点睡吧,晚安。】
蓝栀怡:【晚安,姐姐。】
对话框又重新陷入沉寂。
蓝栀怡仔细地回看了好几遍这四句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里的她好像多幺冷静似的,屏幕外是抱着手机嗷嗷打滚的不平静,真是……她都有点觉得自己有点装得无语了。
她慢慢在这样的思绪打架中睡过去。
——
第二天。
林妘迷迷糊糊地觉得耳侧有些痒,她闭着眼睛摸了摸。
结果却摸到了身旁躺着一个人。
她迅速睁开眼睛,果真看到了身旁近在咫尺的人。
而她的姿势……她的姿势一言难尽。
小腿搭在余轶的腰侧,左手抱着余轶的胸,身子紧紧地和对方相贴。
林妘想起昨晚还警告余轶不要越界三八线动手动脚,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原来小丑竟然是她自己。
这也太尴尬了。
林妘僵着左手不敢动,尤其是想到她刚刚还动了左手想要挠挠耳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把余轶吵醒。
但是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也让她不好受。
她终于决定小心地把手和脚从别人身上拿下来。
但她不知道的是,由于两人实在挨得太紧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因为这份紧紧的相贴而传达到对方的感官上。
余轶因此醒了,她垂下眼眸看了看身旁女孩的动作,鬼鬼祟祟的样子逗笑了她。
笑声轻溢,发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妘自然也听见了这笑声。
她擡头看过去,刚好和余轶垂下的视线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