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本来想让儿子坐在车上,哪知他一路都在帮自己推,还别说,儿子长大了,力气不小。
河!河!河!柱儿激动的喊出来,一路上的酷热与疲惫被清凉的水汽所驱散。连续两个月多的干旱,横河的水也没有往日多,浅的地方已经漏出河床,不过柱儿不大关心这些,脱下鞋欢快的向河边跑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
此时还是有不少人来这里取水,岸边的马蹄印,人的足迹显示出已经有很多人来过河边。翠儿把家里所有的桶都拿过来,左不过4个,先拿桶去稍微深的河面灌水,慢慢拎到车上,等全部放到车上,然后又拿了瓢,毕竟拎水的过程中损失了一些水,拿瓢仔细细补满。
来一趟不容易,路上还可能再丢些,总不能到家后是半桶水,白白浪费功夫。
等翠儿干完,她看着远处玩儿的正起劲的儿子。如果,她想,如果柱儿他爹还健全,那幺她也应该和旁边的这家人一样,男人光着膀子在前面用力拉车,女人在后面帮他推,孩子坐在车上,翘着脚唱着歌谣,夫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左右聊着回家。可是,没有如果。
走了,得赶紧走了,万一回家日头早,自己还能再来一趟,翠儿计算着。
“柱儿,回家!“翠儿喊儿子过来。
柱儿听到自己母亲的呼唤,快速跑回翠儿身边。“真凉快,应该让爹和妹妹也来。“他兴奋的说。
“下次吧,“翠儿垂下眼皮,将绳子从左肩膀穿到右嘎吱窝,“走起,柱儿!” 绳子在巨大的阻力面前,将眼前这个纤瘦女人透过宽大的衣服勒出胸部的形状。
幸亏回家的时候平路多,就算小坡,自己和儿子也能使劲儿努力翻过去,就怕那个快到村口的大坡,有时候下雨,村里总有人在那边摔跤,这就是为什幺他们村叫石屏村,类似于乡下人夸张的把这个坡看作的成为屏障,至于为什幺不是土屏村,大概当时起名字的人觉得太俗,换成“石”显得文雅。
如果车上不去大坡,自己就一桶一桶水提上去,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总会有办法的!
柱儿这一路过来,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力量,他和母亲这一路大大小小的坡走的十分顺利,觉得眼前这个回家最后的坡和以前的没什幺两样,他想要征服。“娘,我觉得咱们能行!试一试吧。”
翠儿想着如果一趟走完就能省下不少时间,所以同意了儿子。“使出你最大的力气!最后一个,咱就能到家,柱儿跟着我喊口号,一!二!一齐用力!”
这个坡真陡啊!翠儿好不容易走到一半,绳子勒的她肩膀生疼,强大的压迫下她好想呼吸不过来,双手死死的握住两边的把手,但把手感觉涂了油一般,一点一点的要脱离她手掌。她倾斜着身子,擡起脚努力向前迈开腿,声音从咬着的牙缝儿中出来,“使劲儿啊!!!!!!”
柱儿带着哭腔,“娘,我,我用着力呢!但,车就是不动!”
翠儿虽然力竭,但还是在想办法,“柱儿,你看看旁边有没有石头,一点一点的垫到车轮底下。”
柱儿终于哭出来,没有,没有,周围根本没有石头。
她感到绝望,难道老天爷真的一点都不心疼自己吗?
突然,翠儿感觉自己肩膀上轻了许多,绳子的拉力感在减少,车身不再继续向下滑动。车动了!车向前动了!
翠儿没没来得及回味这究竟发生了什幺,成功到达坡顶。儿子!翠儿脑子里终于想起自己的孩子,“柱儿,你还好吗?”把车停在坡顶,她转过身子,发现儿子安然无恙,松了口气。但又看到放到车边沿一双粗糙黝黑的手,这是典型的做苦活人的手。看到脸,翠儿觉得这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没有印象他是谁。
王柱儿惊喜的叫起来:“哑巴!娘,这是咱们村里东头的哑巴!”
翠儿觉得“哑巴”这两个字有些刺耳,看似生气用力但其实没怎幺使劲的一巴掌拍在儿子背部,“小孩子瞎说什幺,叫叔!”
“哑巴叔,哦哦哦,不对,叔,谢谢!”柱儿也感知刚刚有些过分,赶紧改口。
“那什幺,孩子小不懂事,谢谢恩公大恩大德救我们母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
但哑巴却摆摆手,往前指着示意翠儿继续走。
好人!大好人!
上坡就有下坡,翠儿本打算双脚死死的固定,然后一点一点松劲儿缓慢的下去,哪知道下坡力猛的一㩐住她,根本没有缓和机会。水哗啦哗啦溅出来,打湿了车然后顺着漏到地上。来不及心疼,就在此时,哑巴一只手握住一边的车把,控制住失控的车,调整下坡速度。
她余光扫到这个男人握车的臂膀,许是刚刚的水洒到胳膊上,又或许是天热出的汗,由于人的动作水珠在结实的胳膊滚动滑落。大概他太过于用力,翠儿甚至可以看到伴随着肌肉暴起扩张的青筋。
太热了,胳膊上的皮肤似乎可以感受到另一种来源的热源!
安全送她们母子下坡,哑巴转身就离开。
等听到闺女在院子里喊娘和哥哥回来了,王远呼出一口气,喊到:“给家里留两桶,省下的给地里。”
原本一共四桶水,翠儿本来打算家里只留一桶,满足今天用水就行,反正明天她还要去横河,地里的庄稼可耽误不得,她不禁反驳,“可是地里……”
还没等她说完,屋里面的人生气的喊:“你是当家的,还是我是当家的!家里留两桶!”
翠儿也不想争辩,想了想,大不了明天多弄些水,就一天!望老天保佑她家地里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