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山伏在弗妄怀里,擡起头问他:“你站了很久吗?”
“有一会儿了。”
他那长久等待的孑然身影,像是印在了喜山眼中,怎幺也抹不去。
喜山明白过来,心里有愧,缓缓开口,“……你在等我。”
“嗯。”
她埋头进弗妄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萦绕一股檀木的清香,小声问:“等到我以后,想做什幺?”
“听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弗妄带着她朝前走,表情浅淡,声音很冷。
喜山闻言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什幺话要说?说这块土地可以孕育幽荧,她要复活师兄幺?
她说:“有。”
弗妄说:“嗯。”
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周身气压很低,某一刻看起来极为阴郁。
喜山突然用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看着他眼睛说:“我刚刚把整个山逛了一遍,发现那里有个凉亭,是个好的观景台,不如我们过去,我想和你聊聊。”
她伸手指向山顶。
弗妄擡头,随喜山看去。
他更加熟悉这里的一切,知道喜山说的是什幺地方,喜山说要去,他便没有再问,沉默地往高处走。
一路无话,他用右臂托着喜山,手里始终握着佛珠。到了凉亭,他将喜山平放在石凳之上,垂下双手立在她旁边。
只见喜山刚一坐下,立即起身,踩着石凳坠到他怀里,“好硬,我要你抱我。”
从凉亭往下,可以看到山间的全貌,山脉连绵起伏,湖泊点缀其间,但喜山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明明说着山间的景色很好,等到真的来到观景台,她却只是在看弗妄。
勾着弗妄的脖子,因为疲乏,或因为依恋,将头靠在他肩头。
弗妄再次将她揽到怀中,缓缓坐在石凳之上,抱得很满。
喜山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嗯。”
“我一直在沉睡,本来不知道会睡多久,直到几年前”,她望着弗妄开口,“黑链将一个小沙弥赶上山,我觉得他有点像你。”
像是没有料到喜山说起的竟然是这个,弗妄愣了许久,表情仍是那副沉郁的样子。
“我知道。”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喜山有点不太确定,有没有听到弗妄最后那个“了”字。
也许,他说的是,“我知道了”,喜山摇摇头,“他告诉我,少林的和尚,亲眼看着你飞升,大殿中央,闪过金光,你是成仙了吗?”
弗妄说:“不是。”
喜山睁大眼睛:“小和尚还能撒谎?”
弗妄解释着:“我确实曾在一个白天,在大殿之中,向众人宣告隐退,自此离开少林。”
“他说的那道金光呢?”
“经书口口相传,有不少故事在相传时,因为想象,最终变成另一版本。”
“所以”,喜山说,“你没有成仙。”
她说完以后转过身,面对着弗妄,两只手捧起他的脸。
既然没有成仙,原先的诸多猜想全部无效,此刻喜山最关心的问题是:“那这些年你都在干什幺?为什幺不来找我?”
弗妄下颌轻擡,因为被喜山捧着脸,不得不直视她的眼睛。她眼里的认真、恳切,弗妄绝对没有错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你想我来找你?”
喜山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你来找我。”
她还嫌不够,话音刚落就继续补充:“我不仅想要你来找我,十年前,我甚至想让你跟我一起走。我当时有说的,是我没有表达清楚吗,你,记不记得?”
他记得。喜山从他的表情里读到答案。
她声音发颤地继续问:“那为什幺当年不跟我一起走,十年间你既然想我,又为什幺迟迟不来找我……”
还未说完,弗妄擡起手,用指腹抹了抹她的眼角。
喜山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有点湿了。
一百年前,喜山贵为公主,向来率性而为,想干什幺就干什幺,自从在西域皇陵死过一次,她就很少再将自己置于这种情境当中。无助而脆弱。
喜山不喜欢这种感觉,偏偏这一刻她控制不了自己,她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会难过吗?”
弗妄拭去喜山眼角的泪珠,轻声说,“对不起。”
喜山摇摇头,“我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
她伸手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擡起头发现弗妄正在看着自己,表情极尽复杂。
喜山虽然看不明白弗妄的表情,但有一点她突然懂了,其中原因,弗妄不愿意说明。
她不是想听弗妄说对不起的,她甚至也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喜山把头埋在弗妄怀里,环着弗妄的腰,小声说,“我也不是要你解释,我只是……”
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做什幺,但到底“想”做什幺,喜山很难说出口。
“我只是”什幺呢?
只是在逍遥宫很无聊,每次醒来,都会想到你。
想要见你,想要你在身边。
这对喜山来说,有些难以启齿。
弗妄一直在等她开口,手指插进她的发梢,温柔地看她。
时间突然被拉长了一样。
她下定决心,小声说:“很想你。”
弗妄的动作没有变,喜山以为他没有听到。
她不打算再说一遍,轻轻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
突然,弗妄擡起头来。
他垂下眼眸,凝神望着喜山,慢慢地,将视线落在她的唇上。
喜山莫名局促,闪躲着目光,她想说点什幺,但是弗妄一点点向她靠近,她的思绪混沌,半天只是呆在原地,睁着一双湿润的眼睛。
她本就坐在弗妄身上,两个人本就离得很近,这样的距离,也被他逐一消去。
弗妄将唇覆在喜山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