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卸妆、洗澡、吹干头发,一整个流程下来,已经是快凌晨四点了。
护完肤后,舒心忧打开微信,看到杜容谦在三点时给她转发了一条微博链接。
内容则是他转评那条绯闻爆料,澄清道:“朋友!等她电影上映了,希望大家都去电影院支持。”
杜容谦:心忧,我没想到狗仔会拍到,抱歉啊,又一次连累你了。
杜容谦:今天的饭,看来还是我请吧。
杜容谦:睡了幺?那等你睡醒再说。
舒心忧倒是没立马回复,而是点进微博话题里,才知道昨天自己和杜容谦竟然上了这幺多个热搜。
她从未想过,一回来,就会掀起如此轩然大波。
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早就不是以前能比拟的了。
舒心忧站在卧室的飘窗前,望向窗外只剩路灯还通明的夜景,长叹了一口气,是无所谓,还是无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无论外界如何揣测或评论都好,对进过精神病院、被囚禁的她来说都不重要,现在她的人生信条就是,只要死不了就还好。
所以,她只要保持内心的平静,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够了。
不过是上个绯闻热搜而已,有什幺好慌的,况且杜容谦都澄清了。
她也算是公众人物了,入这个圈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会去迎接一些各式各样的挑战与机遇。
眼下热搜对她来说,反而是打开知名的方式,对她有益,没准知名的影视知道她回国发展了,会趁此给她抛出橄榄枝呢。
“还是我请吧,不过我睡醒都得中午了,那就吃午饭吧,我到时候发餐厅名字给你,你这次捂严实点哈,别再被拍了。”舒心忧迅速给杜容谦回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杜容谦也没睡,几乎是秒回信息。
然后两人又商讨了半小时中午要吃什幺,舒心忧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十一点时,被闹钟叫醒的舒心忧已经饥肠辘辘,睁着惺忪的睡眼给杜容谦发了信息,约他12点在餐厅见,才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化妆。
暑期的A市,温度能高达39度。
化完妆,她准备戴带度数的美瞳,以便更好视物,还有观察有没有狗仔偷拍。
本来她视力很好的,但可能这两年熬夜写essay 和改稿次数多了,左眼有点儿度数比右眼高了。
不过就这点差异的度数,日常来说是不影响的,最多就是没以前看得远。
所以,对于带隐形眼镜这一项技能,她格外手生。
担心会把眼线眼影弄进眼睛,舒心忧来回鼓捣了十几次都没戴进去,一双眼睛都瞪得干涩发红了。
加上天气又热,一着急就更令人烦躁了,她再一次把空调制冷打低后,继续拿起美瞳佩戴棒和自己眼睛较劲。
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在这闷热烦躁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打断了屋内舒心忧的沉浸式用美瞳戳眼珠子。
她轻叹一声,以为是自己磨蹭,迟到了,因此杜容谦上门来接她。
舒心忧闭着那只估计戴反了美瞳片,导致十分不适的左眼,从化妆镜前匆忙站起,手忙脚乱地走向玄关。
“来了,等一下。”
她拧动门锁,却没有完全拉开那扇门,身影便匆匆退去。
门口的男人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心脏骤然不受控制地狂跳,又紧张又期待的复杂情绪交织,额头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他踌躇着不知道再次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些什幺,也忐忑着害怕舒心忧看见他就会直接关门,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推开半开的门,怕女人会驱赶,所以迈着略显沉重的脚步,先一步踏进屋子。
不想,舒心忧甚至都没看来人是谁。
就用手指点着难受的眼角,背对着他留下一句:“杜容谦,你先进来等我一下,不用换鞋子,我换好衣服就能出门了,五分钟。”
认错人了?
目光追随着女人的背影,听到女人的话,他愣怔一瞬,又变成轻手轻脚。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小区,却是第一次进舒心忧的家。
她的家有点简约风,或者说空荡,只比那些INS风的样板间多了点生活气息而已。
她的物品几乎都没放在明处,就连客厅墙角堆积的那十多箱从国外邮寄回来的快递,都归纳得井井有条。
他环顾着整个房子的格局,静静矗立在她家客厅那幅司闲给她作的画前,看着画中的她,贪婪嗅着屋内有她身上香气的空气。
一声不敢出,仿佛怕一开口就惊扰了这平静的场景。
几分钟后,舒心忧戴着鸭舌帽拿着口罩,从房间走出。
“杜容谦,我好了,我们走吧。”
谁知,她一擡眼,在看到男人转过身露出张久违的面孔时,脸上的笑容一刹那凝固。
男人在30多度的天气里还穿着一身西装,比她还要浅一点的古铜色皮肤依旧抢眼。
黑色的短发,剑眉星目,那一双如宇宙黑洞般锐利的眸子配合着周身散发气势,无形中带着压迫感,是妥妥的经历颇多的年上熟男。
???怎幺是这个死人!
怎幺回事?
她这两天开门已经是开盲盒了是吧?每次都能开出隐藏款,还是让人想打包扔进垃圾桶的隐藏款。
这个死人脸,化成灰都不会忘。
当年因为他喜欢的女人需要骨髓移植,而她这个加入骨髓库志愿者,恰巧和他喜欢的人成功匹配了,就被他盯上了。
本来不过是一次平常的捐献,可惜的是当时她身体不好,询问是否同意捐献的电话就被她朋友拒绝了。
这个死人就以为反悔捐献的是她,因此调查她,算计她的朋友,亲手把她送到其他男人床上。
更是不惜用美色诱惑她,趁她对他心动没有戒备时,哄她签署有漏洞的合同,还扬言要告自己的朋友,为的是逼迫她去捐献。
后来在知道拒绝的电话并不是她接的时候,还假惺惺道歉,开口就是给她两千万,求她原谅以及二次捐献。
这个男人,做的桩桩件件,她能记恨一辈子。
她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在迎接这突如其来的会面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迅速被冷静和厌恶所取代。
“项丞左?”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和明晃晃的嫌恶。
男人的眼神复杂,看着她,眼中既有深深的思念和眷恋,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慌乱。
他不自觉地捏紧手中牛皮纸文件袋的动作,将他内心的局促不安展露无遗。
项丞左本想喊她的昵称拉近距离,却发现以前好像从来只有她叫自己“项uncle”,自己从来没有叫过她亲密一点的昵称。
在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怎幺称呼她。
他们广东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会称呼“bb”,但显然这种情况下不合适。
他站在屋内,目光紧紧锁住她,神情中满是无所适从与内疚,想要诉说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喉头滚了滚只吐出两个字,“是我。”
舒心忧没忍住无语撇嘴。
她又不瞎!已经认出来了好幺。
“有事幺?”她冷冷问道,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同时拿着口罩走到一旁的沙发收拾包包。
和男人黏在她身上的炙热目光相比,她并没多瞧他一眼,还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项丞左深吸一口气,跟着她的步伐,向前走了几步,却不敢跟得太近,他低哑着嗓音道:“你中午是要和杜容谦吃饭幺?那今晚有空幺?方便约个饭幺?”
项丞左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是想将这一刻她的神态刻进脑中,以便回到家后慢慢回味。
“没空,有事说事,没事我要出门。”
她的态度冷漠,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纠葛。
项丞左低下头,又小小上前了一步,声音低沉而诚恳地对她致歉,想为以前的所作所为赎罪,“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误解了你,以为你是那样的人才想着让你有个教训……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补偿。”
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靠近,舒心忧收拾包包的手顿住,头也没擡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讽,仿佛在说:补偿?误解?
“项总,你这话说得可真轻松,还当我是你手中任人摆布的棋子啊?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抹平一切吗?”
男人读懂了,心中五味杂陈的他更加坚定,振振有词道:“人不能依赖着仇恨而活,总归是要放下的,如果你想报复,或者说报复让你能释然的话,可以冲我来。”
随后他又苦笑着垂敛下眼皮,哽咽地嗫嚅道:“如果说你以前接近我的本意是让我喜欢上你,然后被你甩掉,其实,你已经做到了。”
舒心忧闻言,见鬼般擡眸看他,随即迅速恢复常态,嘴角勾起冷笑的更甚,那笑容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有讽刺,还有不易察觉的释然。
这一刻,项丞左亲眼看到她刻意隐藏的怨恨消失无踪,只剩浓浓的嘲讽。
神经病!一个个出门都不吃药是吧?
舒心忧转身从茶几上的那一沓书里抽出那本从国外带回来的《茶花女》,快速往后翻开,仿佛是在寻找着什幺。
找到后,她眼神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将书递给期待她会说‘没关系,我已经释怀’的男人。
“我送你个礼物吧,好歹你送了我那幺多‘铭心刻骨’的东西,这幺久不见,我总得回个礼。”
项丞左不明就里地接过她手中的书本,那是一本英文版的书,被翻开到26章的那一页有一段话画上了红线,格外醒目。
他默读,“it seemed to me as if the more you persecuted me the more I should be raised in your eyes when you came to know the truth.”
看到他接过书后那疑惑不解的眼神,舒心忧弯起眼眸笑意盈盈,口中无情的冷嘲声适时为眼前这个曾喜欢过的男人解说。
“项总的话,让我想起里面玛格丽特写给阿尔芒信中的一句话,‘我似乎觉得你越是折磨我,等到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我在你眼中也就会显得越加崇高’项总不会也是这幺想的吧?因为误解过、伤害过、羞辱过我,所以在知道真相后内疚了。”
“不过不应该啊,因为这句话的前一句是‘除了你的侮辱是你始终爱我的证据外’,阿尔芒可是因爱生恨,但项总之前可没有喜欢过我,如今怎幺会有这种荒谬想法呢,难道因愧生怜了?”
下一瞬又浮夸地做出惊讶状,“不会吧,不会吧,还是说项总坏事做多了,夜夜噩梦缠身怕会有报应,所以才想要做点善事赎罪?”
舒心忧话里带着嘲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悲哀。
最后又恍然大悟般,长长哦了一声。
“噢,忘了说,当初我没收你的钱,一是当时自尊心太强,不缺你这钱,加上觉得你的钱脏手就没收。”
“二是因为我是在赌气,当时想赌你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人,赌你可能会于心有愧,怎幺?这两年在午夜梦回里不止一次梦过我?”
她的目光投向他,锐利如刀,带着看好戏的戏谑。
男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古铜色脸的失去血色,难掩尴尬和羞愧,他黝黑的眼瞳闪过痛苦,已然是字字句句都直击他内心深处的痛点。
舒心忧口中啧啧,摇着头打量眼前被自己怼得说不出一句话的项丞左。
“啧,看来我赌对了,我还真以为你这个人真的很狼心狗肺,都不知道良心是什幺东西呢。”
这女人如今怎幺会那幺牙尖嘴利,羞辱人她真的很有一套。
更可笑的是,他的心理,确实如她所言,也如她画出的这一句如出一辙。
他确实早在知道误解她时,就陷进情感漩涡中,无法自拔。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又无力,带着一丝沙哑,竭力在压抑着内心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