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总是没有免费的馅饼,吞噬妖力后,陆涟时常感受到体内的异变,腰腹蔓延出宴身上的相同的青黑色纹路。
她顶替崔择拿到了宴的妖力,从这个节点开始,命运走向有了改变———妖王之力已安然在她体内。
而腰间本属于崔择的玉佩,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这正是最强有力、最安稳的象征。
深夜,青莲山上清静,玉石雕锲的路上映着微光清凉。
“师尊,弟子求见。”屋外蓦然传来崔择的声音。他急急闯进来,差些没站稳,弯着腰直喘粗气。
陆涟下意识把玉佩藏进衣袖里,擡首问道:“怎幺急匆匆的,是修炼突破有困难?”
“深夜便可歇下了,待你突破这一层,方可抛下睡眠,潜心钻研。”她又细看一眼崔择脸上汗津津的,以为是崔择深夜刻苦训练,随口关切道。
“师尊,温已敛是谁?”崔择低头思索片刻后终于发问,他脸色不佳,话语里有些许颤抖,显然也在疑虑。
“温已敛?”陆涟重复道,静静盯着崔择,好像要看透他一般,起先未置一词。她微微失神,目光失去焦距,一派沉湎回忆时光的模样。
“我原是不知这人,近来常梦里相见,又觉得名字读来顺口熟悉。加之……总是这人缠绕梦中,每次我睁眼想看清楚却又不见真切的。我还去问了师兄们,但他们都遮遮掩掩的……”崔择不知陆涟的动静如此异常,又补充道。
“我也是近日被这梦中人缠得烦了,才来询问师尊的。”
青莲山上人都知陆涟的几处逆鳞,是谁也不能碰。其二就是陆涟的第一个弟子,这世间第一位进入虞渊的人———温已敛。
世人皆知,温已敛已被陆涟手刃,挫骨扬灰,这世间,早已没了温已敛。
一枚红叶飘然,陆涟捡起一片夹在书中。清秋的萧索,穿过窗牖,踱步而来。
许多模糊的碎片在记忆里发出凌厉的光。
“怎幺突然梦到了,你怎幺会梦到他?”她略微皱眉问道。
听闻这话,崔择莫名觉得心头酸涩,一摸竟然坠下泪来。“师尊,敢问她是谁?”
“师尊,怎幺回事,我怎幺哭了......”崔择努力想记起什幺,可是他什幺也记不起来了,只有无数模糊的剪影。
“你真的想知道她?”陆涟回归波澜不惊,并没有直面疑问,反而转移话题“那你还记得本尊接你来青莲派之前的事吗?”
“不记得了,全然不记得了。”崔择连忙摇头。他对现世记忆残存极少,只记得被人从凡间接到青莲山,其余的一概都只有零星半点模糊的片段罢了。
陆涟嘴角微抿,这样子显得刻薄又无情。不过崔择因着落寞失神并未看及,“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
你时日无多了,别问东问西节外生枝。
哼,臭小子!
“可是……师尊,我梦到很多很多...我梦到...”崔择努力回想那段回忆,只觉得心跳得极快,试图再忆回梦里让自己心悸的画面,不过都徒劳无功。
“你可是怕了?”陆涟越过帘帐上前,她点了点崔择的额头笑道。
崔择点点头。
唉,果然还是个孩子……
陆涟不站在反派的立场上,单纯作为一个长辈,倒还是起了怜悯的心思,但也仅限于短暂的怜悯了。
“明白了,本尊素不喜吵闹,原想你找人同伴,一时也寻不到去处歇息,今晚就到这里睡下。”
“谢师尊。”崔择眼神闪动,最终还是道谢。他也困倦至极,未曾推拒,寻了处软榻,侧身朝里躺下。
“崔择。”暗夜里,陆涟忽地幽幽叹了口气。
“嗯……师尊……”他迷迷糊糊地应着。
“无事,你就在这里睡下吧,明日命医阁的人给你调配些安神补气丸来。”
“谢师尊。”崔择闷闷地了一声,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修仙之人眼力尚佳,一眼便知眼前之人拘着身子,睡不踏实。她起身出走,吹了灯,独留崔择在屋里歇息。
月影重重,庭间花木扶疏,一大叠交相辉映,光影随着缝隙撒下去,凌乱招张,越发看得人心沉。她止不住心悸,沿着甬道走了几步就靠着栏杆坐下。
崔择见屋内无人,便躺倒在卧榻上,屋内都是陆涟熏的草木香。也许是有之前的嘱咐,他内心踏实着,渐渐觉得稳下心来入了梦。
这一夜无梦,他只觉得是这几日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清早,陆涟早已在后山修炼。此时霞光无垠,周身亦是无数闪烁不定的金光。
崔择早早也就醒了,一路赶到后山山巅口。只远观着,沉溺在这巨大而恢宏的宁静。他也知晓,这无法言语的宁静有怎样的动荡。
即便是日出,一日也有一日的不同寻常。
为徒良久,他从原先的心高气傲到如今对强者之道的心服口服。陆涟无论为师,还是为人,实力强悍又勤勉,他跟在身后一路他成长颇多。
一点点地心性蜕变,在青莲山闭关的这些时日里他的实力突飞猛进。关外每日都源源不断的书信,他因着修炼每日回复得并不及时。
楚莫师尊偶来看望他,他并不想丢了陆涟的脸。
“崔择。”大抵是过了很久,陆涟才能自然而平淡地把这个名字脱口而出,也是过了很久,她才可以做到和崔择和平共处一室而处之坦然。
“旬日后就是无双之聚了。长老们推本尊也应下来,本尊未推拒,想来也带你一起去。”
“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