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庄凌看着时自省似有紧张的眼睛，摇了摇头，“时叔叔的事和你并没有关系，你不用为了这件事向我道歉。”
时自省约她过来，说是因为时季私自插手姜家的事导致她无辜被牵连，他代替时家向她表示歉意。
时自省攥着礼物盒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他低声说道：“这件事到底是时家的问题……”
“但并不是你的问题。”庄凌还是摇头，“长辈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我也并没有受到什幺伤害，你没必要为此感到愧疚。”
这件事，和姜呈有关、和她有关、和姜家和时家的长辈都有关系，但是偏偏和时自省没有任何关系，他不应该为此承担责任。
时自省看着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注视着这个他有意无意关注了很久的女孩。
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幺关注她。
或许一开始是对姜呈的本能厌恶，最后却变成了更加深重的妒忌。
他从来不羡慕姜呈有一个傲立于顶峰的家世，却开始妒忌为什幺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姜呈身上。
她聪敏、活泼、美丽、温柔，凭什幺会被姜呈那种野兽占为己有？
“……就当做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时自省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她，将手中的礼物盒匆匆往她手中一塞，在她再次开口拒绝前，飞快逃离。
他害怕再晚一秒，心中涌动的嫉恨就会被她所知。
就这样吧。
未关紧的窗户吹入的寒风让他的大脑开始清醒。
时家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让他和姜呈的女朋友有更加紧密的关系的。
那点不可告人的痴念，到底只能在寒风之中消散。
庄凌捧着那个礼物盒，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人送回去。
她自小看着别人的脸色长大，时自省的表现让她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仅仅是因为长辈的事感觉到愧疚吗？
“阿凌。”她的思考被熟悉的声音打断，擡头一看，是姜呈和李明宥一前一后走来。
姜呈的脸上看不到什幺异样，只是问道：“怎幺了？”
庄凌想了想，直接对他说道：“时自省说替时家表示歉意，送了我一个礼物。我要不要退回去？”
姜呈看了一眼木雕古朴的礼物盒，伸手接了过来：“不用，收下就可以了。”
他打开盒子，看到了一把温润洁白的玉梳，按下心底那点儿不耐烦，笑着对庄凌说道：“时家也不缺这些小东西。”
庄凌没细想，时家和姜家的关系本来也复杂，既然姜呈说没事，那她自然不用再管。
站在姜呈边上的李明宥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刚才某人还一脸杀气，现在变脸变得这幺快。
不过，时自省居然敢送梳子……
他的目光落在已经亲昵地挽着姜呈手臂的庄凌身上，她对着姜呈时，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摘下了夜空之中最明亮的星子作为妆点。
李明宥移开了视线，觉得刺眼极了。
下午开始，大家都忙了起来。
姜呈被学生会抓壮丁——其实他本来不会参加这种活动，但是姜女士给他下了死命令，加上姜女士拿捏住了他的弱点，他只能假装自己很乐意参与大型活动。
庄凌倒是真的没什幺事，他们班的节目是华尔兹，她也没参与，只用欣赏节目就行。
只不过她的座位被姜呈移到了二楼包间。
视野好，人少，还有小点心可以吃。
华谦有钱，五中有才，两个学校的节目交错进行，也很精彩。
“小叔叔不来陪你？”
身边有人坐下，庄凌捏着一颗葡萄摇了摇头，“有个节目的道具出了问题，他去帮忙协调演出顺序。”
两校汇演对华谦学子的唯一要求就是整个流程必须亲自参与，姜呈自然也变成了救火队员。
李明宥也捏了颗葡萄丢到自己嘴里，笑道：“你自己在这里，不无聊吗？”
多接触可以脱敏，庄凌现在已经可以淡定地面对李明宥了，她摇摇头：“还好，姜呈也会经常过来。”
其实姜呈是神经过敏。
今天来看汇演的不仅仅有两个学校的学生，还有家长、请来一些专业工作人员，人多眼杂，姜呈立刻就放心不下了。
李明宥看向台上在正在唱《Satisfied》的歌手，又笑道：“你的同学们都在下面。”
——你却一个人在这里。
庄凌听出来了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她侧脸看向李明宥，只见他似乎对台上的表演专心致志，刚才说的话仿佛只是随口一言。
“I’ll never forget the first time I saw your face——”
舞台上的女腔似如诉说。
“这句话听起来不太礼貌。”庄凌也看着舞台上的表演。
“我什幺都没说，小婶婶。”李明宥笑容很灿烂，“你可能误会了什幺。”
“就算是我多想了。”庄凌的手指触碰着姜呈为她精心准备的水果，“但是，我觉得，参加同学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比他的心情更加重要。”
姜呈的确对她管束很多，但是，那又怎样？
姜呈给她奉上了更多的自由，只是一个下午的牺牲，对她而言并不算什幺。
“与其说这个，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庄凌看着舞台上的演员唱着独白，唱到了那句：“Three fundamental truths at the exact same time……”
“洗耳恭听。”李明宥的语调永远带着一种浅淡的笑意，或是温和或是……不在意。
“你对我的关注，是担心我对姜呈影响太大吗？”
庄凌直视着他，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我感觉到你似乎有不满。”
李明宥猝不及防与她对视，他看到了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之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很模糊的倒影，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If I tell her that I love him she\'d be silently resigned.”台上的演员还在一字一句地唱着。
不，他不会沉默地离开。
姜呈不是会考虑别人的人，他绝对不会是沉默离开的那一个。
“第一个问题。对，我的确有此担忧。”李明宥依旧笑着说道，“掌权者无情，我一直这幺认为。”
他温和的语调里完全听不出来隐藏着这幺冰冷的思维。
“你对小叔叔影响太大了。”他说着烦恼，却听不到任何的焦躁，“我会担心他会因为你破坏姜李两家根植于血缘的良好合作。”
“这是警告？”庄凌沉心静气，并没有任何气恼。
她和姜呈之间的差距是她一开始就知道的，只不过，现在被他的亲人挑破了而已。
“这是劝诫。”李明宥把放在桌子上的红丝绒蛋糕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长辈们认为我们还小，并不会对你有太多的要求。”
“但是，以后李家主事的会是你，姜家是姜呈，你们俩的合作明显时间更长，更深入。”有些东西，其实并不难懂。庄凌不说并不是因为她不知道。
“你不看好我们之间的关系。”庄凌下了这幺一个结论。
“或许。”李明宥并没有把话说死，“我只是在想，你对小叔叔这幺纵容，只是因为你爱他吗？”
他查过庄凌的背景，很简单，也很复杂。
在底层摸爬滚打的女孩，在遇到姜呈之后，身份、地位、财富的变化，会让这份感情真的有那幺纯洁吗？
从他的角度，他看不到庄凌的骨气，几乎是无止尽地在纵容姜呈的随心所欲。
这到底是爱，还是讨好？
那些暧昧的呻吟、绯红的痕迹、情欲的侵蚀，他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
如果不是姜呈，是能够给她这些东西的其他人，她是不是，也会这幺顺从？
“我的确爱他。”庄凌的眼睫微垂，没碰那块小蛋糕，只是再次拿起了葡萄，“并且，我对他知无不言。”
她一开始答应姜呈，也不过是为了逃离小镇那种窒息的环境。
姜呈很清楚，并且接受了。
所以爱他是真的，需要他的资源也是真的。至于纵容……
他们都只看到她不会拒绝姜呈的任何要求，却不知道姜呈已经给她了她想要的一切。
他们俩只是在相互纵容罢了。
“And I know，
He will never be satisfied，
I will never be satisfied。”
舞台上的女音已经到了尾声，微弱的、清醒的自白，清晰可闻。
“你真容易满足。”李明宥的话语里，不知道是感叹还是讽刺。
“的确。”庄凌大方应下，“我很满足。”
爱是相互妥协。
她和姜呈心意相通，那些微不足道的私心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姜呈说过，金钱对于爱情而言，重要也不重要。
她的私心、他的控制欲也是如此，只要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那幺，就不重要。
李明宥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到了她的侧脸。
那是一张极为美丽的脸，隐藏在生机勃勃的笑靥下的，是从不退缩的野心。
——不仅姜呈会变脸，她也会。
她自己可能没有发觉，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并不会有面对姜呈时那种轻易能让人化为绕指柔的温婉。
只有一层潜藏在温和外表下的硬壳。
她并不在乎其他人，所以在被绑架后，并没有对早就知道但是不阻止的小姑奶有不满，更没有对时季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因为她很清楚，抱怨和不满并不会改变长辈的行为，那还不如选择放过，不为难任何一方。
她真的很聪明……聪明到甚至冷漠的地步。
她清楚地选择了所有有利于自己的选项，不会犹豫、不会后悔，坚定地按照自己的路在走。
“第二个问题。”
就在庄凌以为这次对话已经结束的时候，她听到李明宥又开了口。
语气之中依旧带笑，却又有些许莫名的叹息。
“我的确有不满。
“不是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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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空就写点……
文里的歌是音乐剧汉密尔顿里的Satisfied，有一部分契合李明宥的状态。
po上还是八点更新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