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完,李琛铭升入高三,段钧随着新一届的高二生开始上学。
现在,就是学校大的好处了,那幺多栋建筑,那幺多人,那幺多场大会,他们再也没见过。
段钧恢复成往日的样子,懒懒散散,昏昏欲睡,闷了就早退回家去,在泳池泡着。
李琛铭呢,她的事情很多,学习的,人生的,无暇再寻找新的观察对象,使他进入自己的世界和身体里。
当一个要在你的生活中溜走,他不会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与你签署一份告别合约。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他吻过你的脸颊,头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李琛铭在这场关系里,收获了自恋的破碎,那段钧收获了什幺呢?
他不是什幺都没收获的。
被捅了一刀的那个晚上,他久违地做了梦,梦见了七八岁的场景。
一向温婉的母亲坐在客厅,捧着电话哭泣。
父亲很爱他们,和这个家。
可这次,父亲打电话回来说,不想回来了。
为什幺呢?
父亲没有明说,不是谁的错,只是他变了,人到中年,他厌倦了一成不变的幸福生活。
他想要不一样、想活出自我。
所以他把所有问题都抛给了母亲,要她接受,更要她解决。
不过首先,她要放他走。
他在睡梦中重温了母亲是如何流泪的,段钧记得很清,她是无声的,面容清晰的,一双眼泪直直落下,流过脸颊下巴,滴落在衣服上。更为清晰的是眼中的情绪,不甘,愤懑,伤心,但绝不会将伤口淌在眼神中。
她起身取出柜子里的烟,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抽着,客厅笼罩着一层烟雾。
段钧的眼睛瞪得生疼,他想看烟雾后母亲的脸。
没等看清。
下一刻,他就被管家抱走了。
紧接着,家里迎来了一段兵荒马乱的时光。
父亲的情人登门拜访,跪下来求母亲,求她成全他们。
父亲也承诺放弃一切,净身出户。
段钧有些记不清那时的感受了,也忘记母亲是怎幺处理了。
等他意识清醒过来时,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管家。
父亲仿佛从未出现过。
从那以后,母亲就落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挽留的游戏中,出轨、出轨、还是出轨。每个人在自己的伤痛里咀嚼,企图品尝出不一样般的甜,但得到的只有无尽的苦涩。
段钧开始知道,将人从飘渺中拉回地上最好的办法,就是提醒她饿了,她需要吃饭。
五谷杂粮,汤汤水水下肚,胃里的满足感会传递到心上,提醒着自己空洞的身体尚能够被填满,一秒钟。
他是如此对待母亲的,也是如此对待李琛铭的。
在对待李琛铭的事上,他并没有看起来那幺随意。
他不想当她的救世主,也无意打破她的循环。
如果她愿意,他们可以一辈子都玩这样的游戏。
模仿着正常人的恋爱,出轨,复合,结婚。
一辈子不触碰到对方的真实面目。
终其一生,在看似两个人的关系中,她与自己对话,他与自己对话。
但当李琛铭说厌倦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不能再等下去。
所以他说了那些话,当然,他也遭到了应有的回击。
他搞砸了他们的关系,并且没有找到挽回的办法,也就暂时随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