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君之过

次日清晨,虽在沁夏园只有常朝,赵靖还是起得很早,见齐瞻月睡得熟,撩开帘子压住了宫人的唱起。

他走出寝殿的隔间,才吩咐人伺候穿戴洗漱,他只一句“不要弄出声响”,服侍的宫人们就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使劲握稳手里的各种物什。

整理好后,他没立即出门,而是转入了偏殿,曾时早早就已经在那候着了。

因皇帝不许声张,曾时一太医令来问诊,跟做贼似的,还得大清早趁人少“溜”进这含韵宴来。

曾时连小太监都没带,见皇帝来了,才放下自己挎背的药箱,赵靖过来入座,曾时跪下卷起皇上的袖口,查看伤处。

太医只看了一眼便发现,那关节淤积的软液比昨日还多,又肿了一圈,他压住疑惑连忙把脉。

他说来也算得上是从龙之臣,早不知给赵靖把了多少年脉了,皇帝体质情况没人比他更清楚。

不过搭了两刻,便能号出来,皇帝昨夜必定纵欲了,所以那伤处为何被牵动加重也就了然。

他那盖住嘴的杂乱胡须上下挪动着,斟酌了用词才劝到。

“皇上一向节制养生,偶尔放纵一回也不碍事,只是这几日关节刚复位,软骨液需静养吸收,万不能再动着了。”

曾时自有他的诧异,皇帝以前节欲他知道,如今却连伤处都顾不得,那得是多大动静,皇帝不让夹板固定,他为着圣体考虑,只能反复劝说。

赵靖淡淡瞥了那老头一眼。

“你只管医好朕的胳膊,旁的事不要多嘴。”

曾时埋下头,连忙急促吐出几个是字,然后才帮皇帝换药。

赵靖虽这样讲,曾时的话倒是听进去了,他也知那伤处动不得,可昨夜……那是特殊情况,想着这后几日注意些就罢了。

换了药,赵靖要去上朝了,却对于庆说到。

“去皇后那知会一声,说婧嫔今日身子不爽,就不请安了。”

“是。”

“不要扰了婧嫔休息,若她要起,让她的宫人来伺候。”

“是。”

吩咐完,他才迈开步子往光明殿的方向去。

齐瞻月睡得昏天黑地,实在是起不来,好在皇后那边倒不会怪罪。

盈嫔看见齐瞻月的位置又空着,便大概猜到了缘由。

相比之下,她还有两三月就临产了,身子早不那幺便利,可依然没有误过给皇后问安,知道皇后顺着皇帝,也是纵容齐瞻月,没有再同皇后多话劝说,而是从朝凤轩出来,就去了太后的寿鹤苑。

盈嫔请见入座后,只与太后说了几句,太后就已皱了眉,看了徐萍一眼,才吩咐人到。

“把彤史拿来。”

两炷香后,那本记载着侍寝雨露的册子就呈到了太后跟前。

盈嫔都无需再多言,太后只用看看上面的名字,时辰就知了全貌。

太后看了近三个月的记档,神色越发凝重,但言语也没露什幺,让有孕的盈嫔先回去休息。

徐萍看着那桌上还展开的册子,低声劝到。

“太后莫不如就不要管这事了,因婧嫔,您都与皇上有好几次不痛快了……”

太后叹了口气。

“养母也是母亲,皇帝这般不知轻重,哀家怎可不过问?”

不是生母,许多事不得不多些考量,生怕不小心就有了间隙,隔夜也翻不了仇,徐萍的话在理,太后想了想说到。

“请皇后来一趟,传婧嫔和宫闱局的守寝太监来,再让慎掖司也过来。”

徐萍听完,叹口气。

“哎,太后其实也是关心皇上,本是名正言顺,为怕皇上多心,还得请皇后来。”

太后不欲多言,闭眼摆了摆手已让徐萍下去安排。

而另一边,今日发俸,华春和刘善得在岚镜舫处理事宜,徐燕周俐得了御前的令,早在含韵宴候着了。

听到寿鹤苑那边来人传话,这才入内。

舒燕进入,见自己小姐还在熟睡,顾不得,已上前轻轻唤着。

“娘娘,不能再睡了。”

齐瞻月虽疲累,可她觉浅,听着有人唤她,已慢慢醒了过来,眼睑艰难地翻了翻,才出声问到。

“怎幺了?”

周俐放低了声音。

“太后娘娘要见您,娘娘您可得赶紧起身了。”

齐瞻月虽只清醒了一半的思绪,可听到太后两字,本能有些往事的畏惧,已伸着手让人扶她起来。

两人接过她的胳膊,将人扶推起来,她还困得厉害,只能弓着背,勉强撑坐在床榻上,贪睡的模样倒和在闺中无异。

齐瞻月上半身一从被子里出来,舒燕就看见了,齐瞻月居然连寝衣也没穿,竟是光着身子的。

再看那原本白皙无痕的肌肤,脖颈、耳后、腰上,胸前全是怖人的红痕,吓坏了。

“娘娘,您这身上是怎幺了?!”

昨晚折腾到几时,齐瞻月完全不知,稀里糊涂怎幺清理的也不清楚,醒来才发现自己连件抱腹亵裤都没有。

好在来服侍她的是自己的宫人,倒不那幺难为情,她睁不开眼睛,轻声答到。

“没事的。”

舒燕用手轻轻触碰了上去。

“娘娘您是不是因昨天的事被皇上打了……”

周俐忙让舒燕打住,她可比小丫头清楚那红痕是什幺。

齐瞻月终于是在舒燕的咋咋呼呼中醒了大半,摇摇头甩去困倦,再次说到。

“不碍事,看着吓人,不疼的,快帮我梳洗穿衣吧,太后娘娘那误不得。”

两人听此,赶紧扶着她赤身裸体坐到床边来,给她穿衣服。

周俐虽沉稳,可看着齐瞻月身上那过于密布深红的痕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

“皇上也太不心疼娘娘了……”

以前在养元殿,这绝对不是周俐嘴里能说出的话,现在在永安宫待久了,也跟着舒燕学会了,在自家娘娘面前偷偷吐槽皇帝。

齐瞻月脸微微红了起来,放低了声音,悄悄说到。

“嘘,这可不是在咱们宫中。”

两人也知这含韵宴可不是那永安宫,连忙不再多言,穿好衣服,舒燕服侍她清口洗脸,周俐麻利地开始盘发髻。

因耽误不得,两人手脚快,快速打理完,就扶着手脚发软的齐瞻月往那寿鹤苑赶去。

到了门口,两人不能入内,齐瞻月只身一人进了门。

一入苑内,齐瞻月就看到院中站了无数的人,都是慎掖司的,有人拿着苔杖,院中还放着三张春凳。

这架势,齐瞻月心尖立刻就炸开了恐惧,不敢再多思多看,跟着引路的太监进了内殿。

入殿后,她才发现,除了正位上的太后,殿中跪着的两个太监,皇后娘娘也在,可皇后的表情却不是很好,见齐瞻月来了,偷偷给她使了个颜色。

齐瞻月看见了,更是忐忑,连忙掀裙跪下行礼。

太后比前几次要严肃得多,甚至没有说那些暗话,开门见山。

“婧嫔,今日传你来,是哀家有话要问你。”

齐瞻月颔首。

“是。”

“你若有不尽不实,外面慎掖司的人你也看见了,自己知道后果。”

齐瞻月的眉心跳了起来,声音又弱了两分。

“是。”

太后见她恭顺,停顿两刻已直接说到。

“皇上这几个月可都是翻的你牌子?”

齐瞻月深呼吸了两口气,这才略微猜到太后今日传她是要问什幺,思索两番,实在没有更好答复,只能老实说到。

“请太后娘娘赎罪,嫔妾不知……”

皇帝并不是夜夜与她宿在一起,其余时间见了哪位嫔妃,她不会遣人去问自寻烦恼,如何得知?

嫔妃们日常虽总有人酸她盛宠,可她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掂量出,那盛宠和嫉妒的分量。

“你不知?哀家看过彤史了,每月皇帝除了在皇后那一天,剩余的时间可都是让你侍的寝。”

太后今日要查明情况,话也不遮掩了,当着这许多人,就将侍寝二字甩了在齐瞻月的身上。

她难为情到极点,可脸不是红而是阵阵发白,掌心被指甲戳得疼,听到问罪,只得俯身拜下去,却不知说什幺好。

太后看着那孱弱消瘦的身躯,却并不心软。

“皇帝偏疼你也就罢了,倒是婧嫔你,侍寝时不顾宫规礼制,竟敢行魅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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