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是滋生一切的温床。
陈萝芙已经跳进他的怀里。
双腿勾着腰,眼睛足以平视陈抒白。没有怯弱、茫然,雪亮得像一把小刀。
陈抒白说:“好。”
这样荒唐的事情,他几乎盲从地选择应承。
她反而愣了愣。
锐利目光变成可爱的困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好什幺呀。”
“我帮你。”
“我不要,”她看着他,“我自己有计划。”
他不再说话。
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久别重逢的时刻,不应该浪费口舌在其他的事情上。陈抒白擡起手,在黑暗里,那双明亮的眼睛边上游弋,迟迟没有落下。
陈萝芙脑袋一歪,脸颊贴上他的掌心。
如同夏季的沙滩。
微微粗粝,但很温暖。
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掉下,“对不起,哥......我怎幺能忘记你......”
记忆保留,过去的桩桩件件尤其清楚。她记得自己如何的惊恐,如何的慌张,踉踉跄跄躲到刽子手的身后。
“我怎幺能这样......”她抽噎着,身体伏在他的怀中一颤、一颤,犹如抽动的心室,“我真可恶。”
“没关系,”看不清他的面孔,那把喑哑的嗓音有包容的笑意,“可能,喜欢我太辛苦了,不记得会更好。”
“胡说!”
他没有抱怨,她哭得更凶了,使劲搂住他的脖子,“我只要喜欢你!”
“我知道。”
隔着口罩,声音很轻。
“哥,”她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把口罩摘下来吧,我想看看你。”
他拒绝了,“这里太暗,一样的。”
“窗边亮。”她看向墙边一汪蓝盈盈的月光。
陈抒白没有动。
手指触碰她的脸颊,仿佛一块水豆腐,细、滑,而他的手掌已经变得粗糙不堪,似乎单纯的抚摸都会刮伤她。
他敏感地意识到这个变化。
糟糕的认知同样投射在脸上,他甚至没有一张正常人的脸。
他配不上她了。
“哥?”
见他迟迟不动,陈萝芙凑近,鼻尖轻撞一下他的。
“丑。”他低声。
“才不丑,”她伸手拉他的口罩,“又不是没有看过。”
揭开的面孔湮没在黑暗中。
陈萝芙低下头,寻找他的嘴唇。先是蹭到高挺的鼻尖,坚硬、冰凉,向下,那里是破损的唇,上面还结着痂。曾经被铁链贯穿,一时无法愈合。
她蹭着他的嘴唇,小心翼翼。
“现在还痛吗?”
他摇了摇头。
他们依偎了片刻。
陈萝芙说,“我有点渴。”
“楼下有自动售卖机,我......”
陈抒白的话没有说完。
张口间隙,舌尖被含住,陈萝芙像一只小猫,缓慢地汲取微薄水分。
他的脊背绷起,倒退一步,抵住墙。
“小芙。”
这里并不适合,他却舍不得推开分毫。喊了她一声,便由着去了。
“......想你,”她含混地呢喃,“哥,我好想你。”
身后的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
“十一号房间的病人去哪里了?”
“查房前还在。”
她该回去了。
陈萝芙看向背后,门缝透出苍白的灯光,是护士在找她。
“最迟,最迟,”她回过头,“下周,他一定会死。”
她握住他的手,弯起眼睛,“到时候,我们一起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