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文蓁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多好的房子,气派又敞亮。阳光从顶天立地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挑选的家具上。
她选的时候以为是在布置哥哥纽约的新房,所以价钱也不看,样样只求顺眼。后来发现这钱花在了自己身上,不由心惊又心虚。
哥哥在打电话,她向书房探头,透过法式门看他谈笑风生,从容又稳操胜券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受他掌控。
她是否受他掌控?
她有什幺理由搬走?
她要搬走,陆照渊都会说她无事生非。
但她真要走,谁也拿她没有办法。
管文蓁从车库侧门出去,想起明天收垃圾,便将垃圾桶拖到马路边上。
如果住公寓就没有这种麻烦,她只要将垃圾袋扔进管道,哐当哐当,它会掉到它该去的地方。
她站在垃圾桶旁思考人生。
面前一条大路,向左往下走,有个围湖而建小公园,许多加拿大鹅栖息其间。
往右穿过胡同底是个小山包,修有徒步道,听说时常能见到狐狸与鹿。
她朝徒步道前进。
邻居车库前停着复古敞篷,野兔趴在肥厚的草坪上晒太阳,精致的老太太牵着精致的狗和她打招呼。
环境很好的社区。
那她要不要住在这里?
如果不是短期玩玩,而是长期关系,这个游戏要不要继续?
她不能沦为许多年后才悔不当初的傻逼。
散步有助她思考,她无穷无尽推敲下去,从女权主义想到性解放,从思无邪想到发乎情止乎礼,最后想:这叫知不可为而为之。
转念想:叫个屁,玩个bdsm我还玩出思想境界了。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抛弃所有错综复杂,简化至一个问题:
喜欢哥哥吗?
喜欢。
那还说什幺呢,回家吧。
陆呈锦从书房出来,发现他妹妹不在一楼,想当然以为她在楼上玩。
他走到厨房,见她的杯子搁在吧台,便接了杯水,端到楼上找她,找遍所有房间,惊觉她不在家。
打电话,她手机在沙发。
两辆车还停在车库,他从侧门出去,注意到垃圾桶被拖至马路边。
他站在垃圾桶旁思考。
她当时走到这里是什幺情绪?嫌拖垃圾桶麻烦?就这两步路。
这也是小事,让保洁多来一趟就能解决。或许该请个住家保姆,但两个小姑娘用度豪奢,他怕人家渐生歹心。
面前一条大路,向左是公园,向右是树林,都仅限住户使用,相当安全。
她不会往左走,往左要走五六分钟才能到公园,公园视野相对开阔,她不会喜欢。
受伤的小动物会就近往暗处躲。
他转向右侧,朝徒步道前进。
才踏上木阶,他被一滴水珠砸中头顶,擡手拭去的过程中,淅淅沥沥转为倾盆骤雨。变化这样快的天气。
他步伐愈急,怕她在哪个地方悄悄委屈。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宝物,没受过一点蹉跎的温室花朵,肯定难过了很久才跑出家门,他居然没有早点发现。
她这幺不喜欢这里?她为什幺没有和他商量?她是不是决心要走?
她如果要走,他有什幺办法?他毫无办法。
怎幺下这幺大雨!
然后他看见她了。
活生生的小姑娘,几乎雀跃着,张开手朝自己跑来,高高兴兴地叫嚷:“哥哥!哥哥!”
他不能理解,但他失而复得。他谢天谢地,甚至赞美万能仁慈的主。
她已经冲到他面前,他不假思索拥她入怀。
抱了一会儿,到底气不过,他低头看她,想严厉地斥责一番。
然而她一副小落水狗的形容,可怜巴巴,好像一点坏心眼也没有,仿佛不是故意跑出来的。
他几乎要主动为她辩白,还想相信她完全无辜!
她这幺大个孩子,不是故意跑出来的,还能被拐出来吗?
陆呈锦气噎了半晌,什幺话没说,牵着她回家。
她亦步亦趋,态度很好在后面道歉,“哥哥,我知道错了,哥哥不要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他停下脚步,咬牙切齿地回头,终于说出一句骂她的话:“你太不懂事了。”
大约过于严厉,她皱起脸要哭。
他真是无可奈何,将她紧紧揽住:“好了,先回家。”
————
胡同:cul-de-s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