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东逃之路

武安通往法斯特大湖地区的官道上,一辆略显破败的马车缓慢前行,颠簸的路面晃动车身,使其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令人不禁担心,如此继续颠簸下去,整辆马车极有可能四分五裂开来。

驾车的是一位白须老者,他面无表情地牵拉着僵绳,偶尔挥鞭抽打一下显得有些疲惫的孤马,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车内坐着一对母子,旁边只有一个不大的包袱,看来这便是他们全部的行李。

母亲面色沉峻,好似一直沉浸在某种思绪当中。

孩童则俯在窗前,双手托腮望着车外流动的原野,神情是那般专注。

“娘亲,娘亲你看!”突然,孩童稚嫩但却兴奋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妇人一愣,随即缓过神来问了一句,“什么,龙儿,你看到了什么?”

“娘亲你看,那儿,紫藤花,跟宫里的一模一样。”孩童小手指向窗外,脸上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叫道。

妇人顺着孩童手指的方向望去,官道旁边一处小树林边,长满了花朵深盛开的紫藤花。

比之宫里后花园中的紫藤花,长得更加旺盛,盛开的花朵也格外娇艳。

只是一想起这些,她的神色就黯然下来,这是孩童今年刚刚认识的花木,没想到第一次辨别竟然已是背井逃离之人。

为免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孩童,妇人马上收拾心情,露出笑容说道:“真的好美,龙儿记性真好,娘亲要怎么奖励我们的小男子汉呢?”

“娘亲喜欢它们吗?”孩童扑闪着宝石一般的眼睛,仰头问妇人道。

“嗯,娘亲喜欢紫藤花。”妇人点了点头,疼爱地抚摩了孩童的头一下,然后将其揽入怀里。

他真的太聪明了,只要在他身边,总能叫她爱潮泛滥,别看他小,时至今日他已经成为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停,停车,快停车!”孩童从妇人怀里一下子钻出来,一双小手拍打着车门喊道。

妇人一脸紧张,伸手托住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孩童,问道:“龙儿,怎么了龙儿,你是要下车出恭吗?”

与此同时,马车停稳,孩童掀开门帘就欲跳下车去。

这可惊坏了车内的妇人,不过好在白须老者已经跳下车去,一把抱住了孩童,将其轻轻放回地面。

妇人挑帘观望,白须老者此时则露出一副开怀的笑容,小家伙一路调皮可爱的形象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番他与车门处的妇人都以为孩童是要小便,便都挂上一副会心的笑容看着孩童。

然而,孩童并未在路旁小解,却是撒腿跑向了那片盛开紫藤花的小树林。

车上的妇人和老者均是一惊,尤其是老者,他全然无从猜测孩童跑去小树林的意图。

在此番出逃的过程中,如何能够出现这等波折,情急之下,他赶紧朝孩童追了过去。

妇人经过了方才微微一惊之后,此刻却笑意更浓了。

她猜到了孩童的意图,结合方才车内同自己的一番交流,他一定是得知母亲喜欢紫藤花,所以跑去采摘了。

妇人缓缓从车中出来,望着瞒姗向小树林奔跑的孩童,脸上尽是幸福的表情。

白须老者跟在孩童后面,做出一副张开双臂的姿势,生怕孩童脚下不慎跌倒。

数十步的距离,孩童很快便跑至跟前,小胸脯起伏着,呼呼喘着粗气,然后围着一团紫藤花转了起来,大概是在挑选一朵最美的花献给自己的娘亲吧!

老者这才明白小家伙是为了要摘一朵紫藤花,于是直起腰来,跟在孩童身后保护着。

妇人此时已经缓步向这边行来,一路颠簸,在这个花团锦簇的地方歇息一下也是不错的。

毕竟此地已经远离武安都城,再行一日,就可以到达大湖地区法斯特的地界了。

79出品然而,正在妇人思忖之际,突然听闻孩童惊叫一声,转而是老者的一声沉喝。

妇人急忙举目望去,竟发现小树林紫藤花之下的孩童和老者被四名神族战士团团围住,老者一把将孩童抱在怀间,然后怒向四人做出警戒的动作。

妇人极速向其奔跃而去,这一路之上,他们就从未停止过追杀。

只是快到边境,这几日对方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样并未现身,没想到此番却在这里出现,看来对方定是重新制定了追杀计划,自己万万不可大意!

然而,就在妇人即将接近四名神族战士包围圈之际,突然从一旁的草丛中又跃出两名神族战士,直接挡住了妇人欲向孩童和老者靠近的去路。

“闪开!”妇人厉喝一声,没有自己在孩童和老者的跟前,端的是凶险异常。

两名神族战士并未答话,举剑便向妇人扑来,二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袭向妇人,比之先前更加果断、凶悍,全然没有顾及眼前对付的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女人。

妇人手中没有武器,自然无法格挡二人配合默契的剑锋。

她只得左闪右突,跟对方玩起了灵活身法。

眼见对方挥剑劈来,妇人一记灵蛇摇摆,剑锋擦着她身侧划了下去。

一记击空,对方另一人再度袭来,闪耀着白色光芒的长剑就势横扫,大有将妇人拦腰斩断的架势。

妇人借势后仰,整个身体几乎贴着地面,硬是看着剑芒从自己身上划过,剑气几乎已经触动了鼻尖上的汗毛,真是差之毫厘。

两度斩击被妇人轻松化解,二人心有不甘,同时举剑向妇人刚刚站稳的身体直刺而来。

见此情景,妇人倏然靠近二人,眼睛瞅准一人握剑之手,迅速使出一招空手夺刃的功夫。

而对方岂是等闲之辈,哪容得手中武器被妇人所夺,于是暗提真气就是不松手。

就在一手同一人争夺兵刃之际,妇人余光瞥见另一人剑已发出正待回收。

值此良机,她身子一扭,后腿劲速斜向上扫摆,一记传说中贴身近战中威力巨大的美女照镜腿浑然击出,直奔对方头颅而去。

那人当下一骇,之前与此妇人三番两次搏斗,均未发现该妇人还有此等近战武技。

面对这招势大力沉的美女照镜腿,他此刻已经无法避挡,只觉得一阵劲风拂面,下一刻眼睛一闭,硬生生地挨下这一记重腿。

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劲力迅速渗透,他只是觉得脑子一通怪响,随后脑海好似浑水决堤,浑厚的声响连成一片,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本来妇人击倒一人,还有机会夺取另一人手中的兵刃,然而当她看到包围孩童和老者的四名神族战士开始向他们发动进攻之后,马上撒手向其冲去。

而包围圈内,看似孱弱的白须老者竟然也是身手不凡之人。

他看似缓慢的挥拳格挡动作,在神族战士迅疾的进攻之下,竟然招招不落下风,不仅能够化解来自四面的层次进攻,一番闪化之后往往扭转局势,能够将对方每一记进攻都转化成自己的优势。

这等武技在大陆上实为罕见,看似笨拙缓慢的招数,在对方凌厉的攻势面前才显现其博大精深来。

孩童在他腾挪闪转之间,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四名神族战士根本无法接近孩童。

“死老鬼,就你多事!”一名神族战士气愤地骂了老者一句,他们已经在这个老者身上吃了不少苦头。

79出品自从在普瓦沙皇宫之中刺杀七公主及其孩子以来,先是被黑术士之王杨希和毒门门主杜比奇救走,随后一段日子下落不明,等到他们再度查到行踪,对方已在逃出普瓦沙东进的路上了。

于是,这一路上他们可谓肆无忌惮地对其进行追杀,结果,那黑白二人不见了踪影,却又多出个白须老者。

第一次交手,他们便在此人身上吃了大亏,后来陆续又有几次追杀,全部都被这老家伙破坏。

经过仔细调查,他们才得知此人是当初百族大战时期,一个极不起眼的组织——无极门的后世传人。

本来像类似这种小组织在百族大战之后,都消亡的差不多了,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他们的事迹,包括亲身经历这一切的神族。

然而,对于此人,他们除了知道这一点资讯之外,再无其他资料。

无论是对于他独特的武技,还是他是否还有族群等等,甚至为何要帮助七公主唐娟,这些都无从查证。

而面对他三番五次破坏神族的追杀计划,至今日,神族对他只有等同于唐娟一般的必杀仇恨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身为神族更该明白此道理才对呀!”老者一边慢腾腾好似舞蹈一般抵挡着神族战士的进攻——一边同样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吟道。

“死老头,再不闪开,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名神族战士不忿道。

“呵呵,客气如何,不客气又如何了行申有神道,人有人道,诸位神族阁下,当自重之!”老者好似旁若无人,一边继续抵挡其余三人的围攻,一边笑呵呵地说道。

“废话少说,今日给你机会你不把握,休怪我们无情!”那名神族战士冷哼一声之后,突然从腰间拿出一个物件来。

只见这件东西一副纤巧飘柔的质地,好似羽扇一般的造型。

其上镶嵌有明亮的精魄宝石,一层幽幽神圣的光泽盈盈溢出,好似繁星映空,犹如波光流瀑。

单是看上一眼这件东西,就给人一种神圣宁和的感觉,真是一件宝物!

“哦?风神玉扇。”老者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过转晰即逝又平静如初。

“接招吧,死老鬼!”神族战士得意一声,突然手执玉扇,向天吟诵道:“我以风神之灵的名义,召唤八方神灵,赐予我风雨雷电巨大力量,毁灭敌人一切的形神……”

随着神族战士的念诵召唤,突然之间风云大作,呼啸而至的雷电就在老者与孩童头顶盘旋,一股巨大的气机已将二人团团围定。

如此继续下去,下一刻一定会是雷电交加,如若击中他们,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到此种情形,妇人果断扑向手执羽扇正在念诵的神族战士,如果不将其念诵召唤打断,待到强机气场形成,那时就没有办法了。

可是妇人哪里想到,此时召唤念诵的神族战士身上,已经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气场,它与盘旋在孩童和老者头顶的气机形同一体,此刻已经蓄积了强大的能量。

待到她一记刺拳击向那人后脑,突然之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劲力透过自己的胳膊向胸腹袭来。

顿感不妙的她,想到收拳撤力,然而为时已晚,磅礴大气透过她的全身将其击飞出去十丈有余。

沉沉地跌落地面,她想挣扎着起身,然而刚一用力,只觉喉头一甜,一股带有浓烈腥味的气血喷涌而出,顿时染红了一片柔草。

“娘亲……”身处包围圈中,此刻又在风神玉扇的强大气机笼罩之下,孩童见到母亲受伤,不知是再也不能忍受强烈气机的压抑和恐惧,还是疼借母亲的伤痛,他终于呼号一声大哭起来。

79出品而此时,风神玉扇的能量还在加大,不但在包围圈内形成一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场面,就连周遭的植物也被连根拨起,这样的场面骇人之极。

神族战士继续念诵召唤,那道好似微型天幕的风雨雷电气机便又极速地旋转起来,并且不断加大、升高。

远远望去,就好似一道强烈的龙卷风,而老者和孩童此时已经尽数被湮灭在乌黑的气旋当中,强大的雷电声早已湮没孩童的哭声,当然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死是活,或许早已经被强烈的气旋撕碎了也不一定。

望着这一幕,倒在远处的妇人忍不住嚎陶起来,如果龙儿遭遇不测,那么她还有何活下去的理由呢?

“龙儿,龙儿!你不能出事!”妇人哭嚎着强撑起身子。

然而,怎奈伤势过重,她紧接着便又喷出一口浓稠的鲜血。

可是尽管如此,她仍然没有一丝要放弃的打算,她一边大口喷涌着鲜血,一边挣扎着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挪向战斗中心。

或许是被妇人悲恸的哭嚎吸引,那名之前与妇人徒手夺兵的神族战士径直向妇人走去,手中长剑已经握紧,看来此去就是要去了断她性命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连续派出几波神族战士追杀这对母子,目的不就是取得他们的性命吗?

此番看到妇人已经身受重伤,过去只需仗剑一挥,他们这些时日屡屡受挫的任务不就顺利完成了吗?

十步……五步……那名神族战士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丝微笑,看来这妇人的性命已经唾手可得,她那副样子一定翻不起丁点浪花,他心里怎能不产生一丝快意!

近了,近了,神族战士已经将剑高高举起,瞅准了妇人的颈项,只待再靠近一步用力一挥,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好似天崩地裂般的风神玉扇催动的气旋,然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向下挥去……

“啾啾……”连续几声震慑天地的巨大爆炸声传来,空间骤然一通抖动,四射的气流将周遭的一切掀起,倏忽间向外激射而去,这当中自然包括外围的神族战士和妇人。

一道极白的光柱从气旋中间直升上天际,天地顿时一片洁白,其势可以同叶天龙的“王道之极”媲美了。

待到飞沙走石结束,光柱惭趋黯淡,在其中央逐渐显映出老者和孩童的身影来。

他们好似一尊唯美的雕塑,浑身披着一层圣光屹立当场。

半晌,孩童才好似想起什么一般,挣开老者的牵拉,跑了出来。

“娘亲……娘亲,娘亲,你在哪里啊?”孩童胡乱地四处张望,因为在他周围除了被气场铲除得裸露泥土之外,连一株小草都没有,更不用说见到一个人影了。

然而,直到孩童呼唤到声嘶力竭,也就是没能听到自己母亲的回音。

年纪尚小的他,不明白生死,然而却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般地呼唤母亲却得不到应答,一定是要失去她了。

不能再见到自己慈爱的母亲,那种悲戚的失落感怎是一个两岁孩童承受得了的,他的痛哭撕心裂肺,他坐在地上抹泪的景象却又令人忍俊不禁,好可爱的龙儿啊!

“龙儿,毋需哭泣,你的娘亲在那边。”好半天,白须老者才缓步行至龙儿身侧,伸手指向一个方向说道。

而他的脸上,尽是一副祥和安宁的神圣气息,看龙儿的神情充满了欣喜。

龙儿扬起挂满泪珠的脸庞,怔怔地看着老者,片刻之后,他就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朝老者所指的地方飞奔而去。

他那跌跌撞撞的模样就好似一只跛脚的小虎,偶尔跌倒,又迅速爬起,朝着他母亲所在的地方狂奔,嘴里还不住地在呼唤。

“娘亲……”当看到母亲的衣衫,龙儿扑上去便摇拽不停。

“龙儿,龙儿,你没事,太好了龙儿!娘亲这下放心了。”妇人并非想像的那般伤重,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把将孩童揽进怀里,泪流满面说道。

此时,老者已经行至母子身后,他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递与妇人道:“快快服下它吧,被风神玉扇所伤,世间再无药可治。服下它,可保你性命无忧,只是从今往后,你一身的武技便没有了。世间之事,大多不以强志所左,你要好自为之啊!”

妇人颤抖着双手接过老者的丹药,怔怔地望着老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进嘴里,一昂首咽了下去。

之后,她向老者点点头,表达了心中深深的谢意。

药一下肚,妇人便觉得体内好似突然释欲了千军万马,它们沿着身体的每一个细微通道运行,就像是一路清理掉了多余的东西,同时又补充了些许东西。

息之,运行一周之后,她沉重的内伤好似已经不复存在,然而从毛孔中倾泻而出的汗珠却好似将整个身体内的劲力全部排出来了一般,顿觉一阵轻松和失落双重袭来。

慢慢缓过之后,她抬起头问老者,“那些神族战士呢?都死了吗?”

老者微微一笑,伸手向周遭一指道:“老夫从未杀生,他们和你一样都还活着。不过,经此一役,他们身上的神性和武技也将消失殆尽。既然违背了神的遵旨,他们自然不再为神,世间万物自有它的规则,今日所做自然要为他日负责,没有谁能够逃脱。”79出品妇人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说了一句,“谢谢玄老。”

老者捋了捋胡须,看了一眼停在官道上的马车道:“你感觉怎样?快快上路吧!”

妇人已经能够活动自如,她轻轻颌首,站起身来,牵着孩童的小手,朝马车行去。

老者紧随其后,他要将他们送到目的地。

复行一日,这天下午越过武安国境哨卡,三人正式步入法斯特的国土。

摆脱了双方哨卡的纠缠,他们在法斯特境内一个小镇停下了脚步。

休整一番之后,老者对妇人说道:“老夫只能送你们至此,前方的路得由你们自己去走了。”

“玄老,我们……”

妇人正欲开口,老者一伸手打断了她,抚摩着孩童的头继续说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身为他的母亲,老夫只能奉劝你万事随天意而为,莫不可为了一己之利做出有损阴功的事情。前路茫总一要士底选择怎样的道路全由自己,愿你好自为之,一切珍重!”

妇人不住地点头,经过昨日的生死遭遇,她心中已经有了新的想法,此刻再度面对老者的规劝,她真诚的道:“谢谢玄老,小妇人记下了。”

“呵呵……”老者发出一串长笑,丢下一句“俗事已毕,老夫去了”,便倏忽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长笑之声在半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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