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珍忽然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拧碎骨头,杜婉随着他的手势擡头。
“娶了妳的人是谁?”
杜婉答复了,孟怀珍问:
“妳跟他结婚,幸福的度过二十年,而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母爱,甚至我们有了夫妻关系,妳也毫不犹豫离开我…他有的,我全都没有,妳说我该把他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
杜婉轻声回答:
“怀珍,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但我会成为今天的样子,跟你有关。”
她安静片刻,又道:
“在我内心深处,没有一天幸福过,即使是遇到你,每次在被你调教时,我也都会想起我的孩子。”
孟怀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声音很干涩:
“说下去。”
杜婉接着说:
“我渴望有人狠狠惩罚我抛弃你的罪,也因此我才成为一个受虐狂。”
她说的很简略,但孟怀珍已经完全明白她的心路历程。
原来杜婉跟他一样痛苦,只不过杜婉痛苦了二十年,他却遗忘了关于杜婉的一切。
他出现一种分裂的情绪,他因为杜婉二十年来前后两次的抛弃而痛苦,却也心疼杜婉自虐到把她自己变成了受虐狂。
这两种情感在他心内拉扯起伏,时而偏向前者,时而偏向后者,他不确定自己该倾向那一边。
最后他紧紧抱住杜婉,像要把她整个人嵌入自己骨血。
孟怀珍对她说:
“痛苦也好,心疼也好,妳必须陪我走过。”
杜婉被他紧抱得难以呼吸,但她只是用能安抚孟怀珍的语气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死。”
孟怀珍心里又痛又暖,他发现,自己无法憎恨杜婉。
他也不想恨她。
他会对她愤怒,但只要发泄过,从来不会留到明天。
杜婉再次重复:
“我会一直在,怀珍,用我余生去爱你。”
忽然有股强劲的暖流冲入孟怀珍心扉,暂时缓和了剧烈的痛苦。
他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似的干哑,可是有两个字,自然地通过声带震动,从他嘴里飘入杜婉耳里。
他的声音很微弱,几乎听不到,但杜婉还是听见了。
她整个人陡然震动了一下。
孟怀珍喊的是:
“妈…妈妈。”
杜婉看不见他的脸,她想擡头看看孟怀珍,但孟怀珍没有给她动弹的空间。
他的声音依旧沉哑而微弱,他提出一个问句:
“妈妈…妳爱我吗?”
杜婉极力想保持冷静,她站在身为母亲的角色,想支撑孟怀珍,可是这一刻,她崩溃了。
二十年来抛弃儿子的愧疚,漫无头绪的寻找累积的各种深藏的情绪,全都被撕开,如同潘朵拉之盒开启,爆炸四散,再也无法隐藏。
杜婉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听见自己答复:
“妈妈当然爱你,宝宝。”
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像孟怀珍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她不敢惊扰他。
孟怀珍知道她哭了,但他对他自己也流下眼泪,一无所觉。
他问:
“我在妈妈肚子里时…妈妈…也爱我吗?”
杜婉强忍哭意,颤抖但诚实的回答:
“刚开始,我确实没有好好爱你。”
孟怀珍的心也在颤抖,他的泪水已经顺着脸颊,贴着杜婉的额头,浸湿了她的肌肤。
孟怀珍想好好问她,但是他开口时,已经痛哭失声,只是他还很压抑,所以哭声不大。
他问:
“妳…怎么能不爱我呢…我是妳的孩子啊!”
听见孟怀珍的话,那种揪心的尖锐的痛,直接刺入杜婉的心,她已满脸泪水。
她对孟怀珍说:
“对不起,宝宝,妈妈该死。”
她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她是一个抛弃孩子,该死的母亲。
孟怀珍已经按耐不住哭声,他哭着说:
“不要跟我道歉!我要知道,在妳当年离开我之前,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杜婉竭力缓和自己的哭泣:
“当然有!宝宝,妈妈…”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泣不成声。
杜婉啜泣道:
“妈妈很爱你!世界上唯一一个爱的就是你!”
孟怀珍陷入自怜自艾的情绪,他茫然流泪:
“可是,如果妈妈很爱我…又怎么会抛弃我呢?”
杜婉背脊发寒,霎时止住泪水,她用了点力,从孟怀珍圈禁她的空隙挤出手,拍打他的脸:
“怀珍,我在这里!”
孟怀珍多数时候,是一个冷酷且自傲的人,他会想办法解决问题,绝不可能这样哭哭啼啼自我怀疑。
此刻他已经彻底失常,坠入了深渊,开始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