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许清秋不算在交往。
莫怜是这样和许清秋说的:“我确实很喜欢您。但您马上就要高考了,我在这个时候和您交往,也许会影响到您的学习......”
“不会。我走提前批。”他说,“你没有必要担心我。”
她深吸一口气:“也会影响到我。喜欢您的女生会想杀了我的。”
许清秋一愣。这幺多年他其实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他印象里,莫怜似乎确实没什幺真正算得上亲近的朋友,无论男女。但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莫怜在他记忆里总是带着股平静的傲气,背着手站在他旁边,好像从未顾忌过他人的视线。
他犹豫了半晌才开口:“我帮你......”
“你只会让别人更讨厌我。”莫怜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许清秋盯着她的眼神一下子便黯淡了下来。“不、我的意思是,即使您想帮我,但我们也不在一个班,而且您下学期就毕业了,而我还有一整年要过。”
许清秋看着她。他忽然意识到,一年后,正是这个时间,就是她落水的那个冬天。但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大学读书。
“你想考T大吗?”他突兀地问。
T大是国内排名前二的学校。前世他没走特招,直接考走的。莫怜后面也读了T大,所以......
但她并不是因为和他念同一所大学,才习惯叫他学长。而是因为他们念过同一所高中,而她在高中时便已爱上他。
听见许清秋的话,莫怜不可置信地擡起头望向他。滨阳二中当然算是很好的学校,但是她的成绩并不算好,恐怕要超常发挥才够得到一本线。考T大对她而言几乎是天方夜谭。
然而许清秋却极其笃定地注视着她。
“我帮你补习。这样,可以吗?”他抓起莫怜的双手放到眼前,“我也去T大。你和我念同一所大学。”
莫怜不明白。她不明白许清秋为什幺会注意到自己甚至是喜欢自己,她更加不明白的是,许清秋如此确定她一定能考上T大,甚至比她还要相信她自己。
直至她借口和父亲说去市图书馆自习,好不容易争取到出门的机会,背着书包站在许清秋家门口时,仍觉得一切极不真实。
莫怜迟疑了好久,直到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才小心翼翼敲了两下门。她仍觉得许清秋会在开门的一瞬间毫不认识她,或者开门的并不是许清秋。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她在做梦。
“来了?这是拖鞋。”许清秋打开门,弯腰从一旁的鞋柜里取出淡粉色的女士拖鞋递给她。
之前一直听说许清秋父母都在国外,也从没听说有其他女性亲属,他家里怎幺会有女士拖鞋?莫怜不敢多问,心想幸好她穿了那双麋鹿的短袜——她找了好久,只有这双袜子好看些。她一手扶着门框,鞋带绑得紧,摇摇晃晃间一时脱不下来。许清秋看了她一眼,忽然蹲下来。
许清秋的手很好看,细且长,指甲修剪整齐,有筋骨感。这双手正拉开她鞋带的蝴蝶结,一点一点松开,扶住她的脚踝,微微用力脱下帆布鞋。莫怜现在不是扶着门框能不能站稳的问题了,她感觉自己快直接跪下来了。
许清秋记得。她后来穿高跟鞋,有些是真皮底,不能沾水。他那时候不懂,莫怜又穿着贴身的裙子,弯不下腰把鞋子脱掉。他后来懂了,就知道要半跪在地上,弯腰帮她把鞋子脱掉。他的妻子打着伞穿着套裙小心地涉过水面,许清秋将她的高跟鞋拎在手里,跟在她身后。
他不觉得奇怪。这双拖鞋他昨晚才去买的,刚走近那家少女家居用品店,店员就热情地围了上来。望着一排排的蕾丝花边内衣与卡通图案的睡裙短裤,许清秋还是难得地感到了窘迫。
“您是给女朋友挑选礼物的吗?我们这边新到了最新款的睡裙,还有配套的内衣都很可爱哦!”店员笑着看着他,许清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条宝石蓝的吊带睡裙,但或许它整整的用意在于领口——衣领开得极深,一直延伸到乳沟,一片三角形的蕾丝挡片从乳沟处系到脖颈处,好像华丽性感的颈饰,或者说颈环。
他将目光收回。“不用了。你们店里有什幺年轻女孩比较喜欢的拖鞋吗?家居拖鞋,要舒服点的。”
许清秋将那双粉红毛绒兔的拖鞋轻轻套在她脚上。兔子的耳朵是立体的,走路时会一跳一跳,耳朵上各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缎带蝴蝶结。这一看就是年轻女孩会买的东西,莫怜实在是忍不住,低声问他:“......你有妹妹?”
许清秋擡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幺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书包。“给你买的。我家没有别人。”
他没等莫怜再说什幺,拎着她的书包上楼了。
许清秋家是独栋,共三层。许清秋的卧室在二楼,莫怜跟着他走上去,刚站在许清秋卧室门口就觉得不对劲:“嗯......我、我进去好吗?”
毕竟卧室是相当私人的空间。她和许清秋,也不是什幺非常亲近的关系,又是异性,她怎幺能进许清秋的卧室?
许清秋刚把她的书包放到座椅上。他听见莫怜的话,转过身看着她:“怎幺了?进来。”别说进他的卧室了,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吃同一碗饭,不也是很正常吗?他们是夫妻。
她还是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许清秋见她一副揣揣不安的样子,忽然想通了什幺。他认真地对莫怜说:“我不会对你做什幺的。你还小。”他虽然心理年龄已近三十,但眼前的莫怜算上虚岁才十七岁而已。
十七岁、不,十六岁的莫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幺,贸然一身,甚至没和她父母说,就独自去了异性家里。许清秋家本就偏僻,家里又没有别人......
羊入虎口。即使许清秋未必看得上她这只羊,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就只剩下逃离。
“学、学长......”她犹豫地开口,视线落在她已经被放在卧室椅子上的书包,“我们要不去书房......不是,我就是觉得,毕竟我是第一次来,直接进你卧室是不是不大好......”
许清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莫怜又后退一步,许清秋直接向她走过来,一步、两步,直到她靠在墙面上无处可逃。
“你在害怕我?”许清秋弯下腰,贴近她问。
那张脸又离得她很近。许清秋生得俊逸冷清,否则也不会有那幺多女生将他视作天上月,誓要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他凑得那幺近,挺拔的鼻骨几乎都要抵到她的唇上。
被这样一张脸庞注视着。莫怜想,也许换了别人,即使许清秋真要做什幺的话,也会立刻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吧?
即使如此,她还是稳了稳心神,说:“没有。我们还是去书房吧。”
许清秋闻言放开她,回身去卧室拿了书包,收拾了几样东西领着她往书房走。
他其实没教过人功课。“你这周作业做完了吗?”许清秋问她,“其他科目都做完了,就剩数学......和物理。”
她数学原先还可以。是来滨阳二中后,数学课总被安排在早上第一节,家离得远,她很早就要起床坐公交车过来,睡得不够就一直犯困。老师在上面讲课,她在下面记笔记,记着记着笔就不受控制地在纸上乱划,等到她再清醒过来时,课早不知道讲到哪里了。
所以莫怜后面完全跟不上了。学习跟不上,作业也自然做得一塌糊涂,每次发下来都触目惊心。久而久之,她几乎是逃避般的不想写数学作业。
许清秋拉椅子让她坐下。“你先做。做完不会的我来讲。”
他们从下午开始。莫怜大概写了两个多小时才写完,许清秋坐在旁边,一直看一本她看不懂的书。
她将练习册忐忑不安地递给许清秋。上高中后父亲就不再能辅导她功课了,但这一刻,她比父亲给她检查作业是要更加紧张。
许清秋把剥好的柚子递给她,接过莫怜的作业。
没几页纸。是他们学校的通用教材,他这两天特意把他高中时的东西翻出来看了一眼,因此很快改完了。莫怜倒算不上一窍不通,只是许多知识点学得缺斤少两,现在补还来得及。
“从第一题开始。”他按下圆珠笔,示意她过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