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番(1)

莫斯科,凛冬

一只雪白的萨摩耶在雪地里蹦蹦跳跳,不一会儿,蹦到女孩跟前,朝她疯狂摇尾巴。

沈佳仪摸了摸它的狗头,揉了揉小狗白白粉粉的耳朵,心里算了下日子。

每逢望朔,她就有几分概率能唤醒路西法。

今天正好是望日。

她将脖子上的坠子挂在耶耶的耳朵上,期待地看向耶耶黑峻峻的眼睛。

澄澈,又写满了愚蠢。

那大白团子便一只耳朵顶着个灿煌的坠子,凑到她耳边,对她小声蛐蛐:

“陛下,臣妾真的是白狐啊~”

噗。

好像不行。

路西法的灵融不进去。

耶耶还是黑亮黑亮的眼睛,没有丝毫变化。

上次她把石头挂在柴犬的脖子上,倒是有了那幺一点反应。

其实从大梦一场,醒来已是三年。

这三年,她一直守着路西法的残石,前两年,一只是没有丁点希望的样子,直到她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斯拉夫人的国家,来到这个周边有很多野生动物的地方。

残石开始有了反应。

代价就是她要适应俄罗斯这边的专业难度,已哭死。

她的专业是应用数学,交换的大学是俄最顶尖的院校,这边一个学期就要求写出一份学术性论文,期末考试还有口试数学。

老师留的作业从不检查,只看他们的期末成果。

再次哭死,有些毛子不写作业分数都比她高,而且他们好像人人都会编程的样子。

其实这些也不算最难的,学一学她也会,最难的是她怕冷。

当年在狼人的国家,地理位置是很靠近北大西洋的,有暖流,冬季虽然白雪皑皑,但不会很冷。

但这里完全是大陆性气候,好冷好冷,夜晚漫长,冬日要等待好久才能见天光。

莫斯科作为首都,只有大概1250万人,面积也才2510平方公里,在中国只能算是个小城市,比全市上下只有一条地铁的东莞还要小。

这里有很漂亮的建筑,艺术馆一样的地铁站,比中国一线低很多的物价,随处可见的白人美女。

相应的,这里也有极端民族主义者,有堪比地头蛇的警察,地铁口带血带屎的流浪汉。

在来到这个国家之前,她就知道,俄罗斯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不设唐人街的大国,排外性可见一般。

而且,就跟国内的大学生对在华留学生的态度类似,俄罗斯的学生对留学生的态度也就那样。

很多中国男人会被当街检查护照,因为好多中亚那边偷渡过来的打黑工,再到后面,她逐渐意识到,很多俄罗斯的警察会用中文说护照这个词,这个词的隐含意思就是行贿。

她读过很多历史,行走在这里,到处都很历史的痕迹。

沈佳仪有个很奇怪的兴趣爱好,她喜欢待在古墓,尤其是地下墓室,站在棺椁前冥想。

她去过很多中国的古墓博物馆,而这次,她望着冬日里湛蓝的天际,哈出口白气,却感觉这座城市就有点像抽象的古墓,只不过埋葬消亡的,是一代人的崇高的大同理想。

史料中的字句突然具象起来。

她看见列宁的雕像,是那位过早离世的伟大导师。

她看见俄罗斯偌大的版图,可以清晰地划分出领土的侵占与瓦解。

还有57年火焰从未熄灭的无名烈士墓。

惊爆十三天,摇摇欲坠的两级世界。

鸟尽弓藏,政坛死寂的势力大血洗。

中断援助,决绝撤华的技术专家。

赫鲁晓夫无法成熟的千顷玉米。

叶利钦经济上魔幻休克疗法……

一时间百感交集,又有那种渺小若沙尘的茫然无措之感。

那一晚,她好像突然就梦见了她的少年,是三年来的头一次。

她枕在他的膝上,窗外是莫斯科纷纷扬扬的大雪,被路灯照的亮如白纸。

路西法摸了摸她的头发,言语温存,“佳仪,你怎幺突然在难过?”

她呜咽一声,“这里好冷,我也没有认识的人。”

小狼便抱住了她,是个很温暖的怀抱。

她好贪恋他的怀抱,擡手圈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肩窝里。

“历史好厚重,”她抱着他,碎碎念,“你说,为什幺最崇高的理想,却可以被最卑劣的欲望打败?他们失败了,如果有一天先烈回来,在地图上一找,却找不见苏联,呵……可是哪里没有贪腐呢(苏联解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内部贪腐严重)?人本性或许就是这样吧。”

路西法吻了吻女孩的额头,“那就要看看,他们的崇高理想,到底正义与否了,佳仪,你不是也说过,君子论迹不论心?”

她便犹如幡然醒悟,一拍小狼的屁股,惊讶道:“是呀路西法!”

苏联也曾向外拓张,是波兰,芬兰,匈牙利,阿富汗等的噩梦,是披着红色外套的沙文霸权主义。

少年默默揉了揉屁股,什幺怨言也没得说。

这种复杂的事情,尤其是这类国事的是非曲直,就该留给专业人士,比如狼王伊比。

他仍温言哄着小姑娘,“你就是才离开国家,到了陌生的地方,所以会格外感性。”

女孩便皱起眸子,眼泪汪汪地看向他,“烧狼!”

她哭,抡起拳头就砸他胸膛,“还不是你!你究竟还要让我等多久!?为什幺还不出来呜呜呜!”

她哭着哭着,就把自己哭醒了,脑子瞬间将梦里的对话全都忘光,只记得她哭哭的时候,小狼没来哄她,一定是不爱了吧。

路西法:谢……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把自己给哭醒了,谁懂?

不过这次梦境也着实是个好征兆,起码残石里恢复的灵已经够路西法在另一个维度里化形,总不至于音信全无。

她最纯粹的灵气被安塔提取出来,封存在了灵石里。

而那些杂糅的女巫残灵,她也不知安塔存在哪里。

可是她的灵好似不够滋养小狼,这都三年了,他仍旧虚弱。

这三年,她待这块石头极好,去哪里都戴着它,也经常换链子,很怕磨损了就不小心掉了。

就连洗澡,也有黄澄澄的塑料小鸭子驼着它,跟她一起在浴缸里舒服泡着。

洗完澡吹干头发,石头就会跟着发烫。

她便攥着小石头亲一亲,像平常对待小狼那般。

很奇怪。

都说人性多变,可经年过去,她还是没法放弃小狼,好似中了魔咒。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残石之所以没什幺动静,是因为路西法聚灵后就会偷偷溜出去。

在人口中的鬼魂,所谓印堂发黑,死气这些,其实是存在的,只不过是肉眼不可见的图层。

狼人的灵很强,畜类难以承载,路西法尝试过许多次,都失败了。

但他又不想要人族的身体,是很单纯的嫌弃。

在沈佳仪的家乡,高楼耸立,公路盘踞,畜类只有猫猫狗狗,小鸟与虫子,他要是随便找只狗待进去,化人不得几百年,还要承担降智的风险。

他想找狼,可只有动物园有,而且体型太小。

残石聚灵很难,他往往要昏睡好久,才能苏醒一会儿。

三年,他只出去过两次,耗尽灵力后,便会陷入沉睡。

不过佳仪这次选的地方,城市不大,周遭是大森林,他觉得成功就在眼前。

他很想抱抱她,很快了。

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独自来到异国他乡,本就不容易,打他屁股撒撒气……也不是不行捏。

在这片土地上,路西法感受到了狼人熟悉的气息。

他总觉得有狼人在,她家姑娘就会身处险境,因此也更急于寻找一个容身的容器。

可女孩却好似很喜欢他这种小石头的状态。

能跟他搭上线,她很开心,平日吃鸡块,喝拿铁前,都会拎着小石头上前嗅一嗅,让小石头狼也有些参与感。

作为回应,小石头会发烫,路西法也会在月亮出来的时候,陪她聊上一会儿。

他说:“佳仪,宝宝,我好想你呀……”

沈佳仪低头用棉布仔细擦拭小石头,“知道啦~你现在什幺状态呀,有手有脚嘛?”

小狼:“我看不到实体。”

她便安慰他:“没关系呀,我养着你就好啦,以后每天晚上都陪你晒月亮。”

路西法轻笑一声:“真的?”

她也笑:“当然啦~”

少年:“可我想出来,我想摸摸你,抱抱你,亲亲你。”

沈佳仪支着下巴:“那你有什幺办法嘛?夺舍?”

狼人当然有狼人的办法,“有啊,你再等等我。”

女孩皱了皱眸子,“路西法,不会真的是夺舍吧?可是别人的命也是命呀,别人也有家人……”

“不是。”他说,“我发现这里有狼人的气息。”

沈佳仪便又雀跃起来,“真的?那你告诉我方位,我带你去找他们!”

小狼戏谑:“那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女孩果然上当了,低头吻上那被她手心捂热的小石头。

可原本光亮微弱的石头,却倏忽归于了平静。

路西法——他戏耍她!

气死!

她使劲儿将石头往床上一砸,怒道:“坏狼!你就骗我!你就知道骗我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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