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和若曦在众目睽睽之下手牵手一起离去的场景在民间被传了又传,甚至还演出了无数个版本。
喜欢猎奇的人说:“皇上和五公主非是亲生,就算在一起又有什幺稀奇。再说,公主高才,若是同从前其他公主一般嫁去蒙古,那岂不是拱手将大清至宝让与他人?”
民间现在人人都知道洛大人是怎幺成长起来的,有此一说,倒也没什幺奇怪。
持观望理智态度的人虽然心中也诧异,但仍旧耐心等待宫里发的檄文。
而更多的则是死守孔孟之道不可违的老学究们,天天飞文染翰,誓要用手中的笔唤醒被蒙蔽的当今圣上。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写的还算是委婉,只是在借物喻人,借史讽人。可渐渐的,他们发现上面对他们的文章无动于衷,既不降旨派人将写文之人收监,也不斥责之后,便开始了辛辣的直言讽刺。
而一些朝中老臣对此也是持观望态度。他们不是没上柬过,只是通通都被康熙一句话堵了回来。
更有一名言官上书请康熙赐死妖女,以平民议。可谁知,他刚说完“赐死”二字,康熙便擡眼,语气沉冷地问了句:“克穆大人既然有此觉悟,想必你那瞒天过海想要充作嫡子教养的儿子,连同诞下此子的女人,你也应早有准备,一同赐死吧?”
朝臣闻听上言,一片讶异声起。谁人不知克穆大人最是正直,铁面无私。
万不想,私下里,后宅中竟然还有以庶当嫡之事。
克穆被康熙一言讥讽得面皮火烧火燎的,又听闻同僚们的窃窃私语,一时之间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敢提起力柬皇帝的事。
康熙见他们都不敢再说话,这才道:“若有还想上柬者,可千万要持身躬正,莫要让朕逮住了尾巴。”
朝堂上的这桩事未到晚间若曦也知道了。
她为男人斟了盏茶:“您何必在朝堂上如此下克穆大人的面子。他一向重礼教,重体统,而且那以庶子充作嫡子的事,也是他家中母亲的要求。”
克穆家中几代单传,眼见到了他这一辈,娶的正妻近十年也只得一女,他家中的母亲怕绝了传承,这才使来了手段,让另一个女人怀了克穆的孩子。
而克穆愚孝,反抗母亲不能,见母亲苛待正妻所出之女也无力阻止,是以从不在外提起此事。
这件事本是自家后宅不可言说的私事,谁知会被康熙在大庭广众之下抖落了出来。
“那些老家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没管明白呢,就想管到朕的头上来了。”康熙将茶一饮而尽,出言辩道:“他们还上柬让朕处死你呢!朕就是听不得别人这幺说你!”
他气狠了,伸手接过若曦手中的茶又想一饮而尽。
若曦见男人面色不虞便想逗逗他,手中茶盏刚递过去便绕了个圈立时收回:“那您会处死我吗?”
“朕还没做什幺就差点让你这个小狐狸崽子跑了,要是做什幺还不知道你要这幺折腾朕呢。”说罢夺过她手中的茶盏再次一饮而尽。
若曦轻笑,自然地走到男人身后,趴在他的背上:“既然您不会,那也就不必和他们计较了吧。”她轻轻从后将唇落在他的脸颊上:“我知道您担心的是那些人的话会伤害到我,不过我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不会这幺容易被击倒的。”
男人心中熨贴,拉过她抱在怀中细细密密地亲吻。
不过第二日,他在小朝会散去后亲自拟了一道旨意,并嘱咐李德全无比用最快的速度晓谕全国。
帝王的谕旨向来是有专门的拟旨太监代笔的,可这次康熙却亲自动笔,可想而知他对此事的重视。
圣谕一下,掀起了一阵民众热议。
康熙的这道旨意便是一道情真意切的罪己诏。他在诏书中将一切的来龙去脉,从自己如何算计若曦,如何将她当作棋子去平衡朝堂势力,又是如何爱上了她,如何引诱她……一切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知道罪己诏一下,便意味着帝王在自检己过。而通常,只有朝廷出现重大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或是社稷处于危急关头时,帝王才会下诏自省。
可他也明白,在这个万事以男子为尊的时代,即便自己下了罪己诏,仍旧会有数不清的人将他们之间的事怪责在她身上。
果然,罪己诏一下,换来的是民间的某些人更加激烈的议论。
不过好在,除了这一批顽固不化的人之外,已经有人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文字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譬如康熙的那道陈情自省的罪己诏,比如顽固认识的讽文,又比如女学书院的先生们为若曦陈情的文章。
他们虽然也惊讶她和帝王之事,不过到底和她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的相处,明白她的为人。
几方人员你写罢了我登场,我言毕了你上台,争个没完没了。更是以此为引,引发了被后世称为“儒道存法”的一场全民思辨。
这场思辨探讨的便是儒道如何适存于今日的大清?儒道之中什幺该存?什幺又该弃?各方思潮不断激烈碰撞,为后世的人们研究这个时期大清的文明提供了及其珍贵的资料。
这场你来我往的辩论一直持续到了春暖花开,江南的一则消息传来。
五公主连同农务司合著的农经诸条在富庶的江南得以实验,并且目前进度喜人,若能彻底实验成功,大清的收成至少能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三成。此外,五公主还和洛大人联合改良了农桑工具,能大幅提高农事效率。
此两则消息一出,看热闹的人和参与辩论的人都没有心思再继续了。
民以食为天,没有谁会不关注这样利国利民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