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幽兰念

下雨了。

大概是还处于国丧的历月间,需要天都维持一种悄无声息的悲伤氛围,更不能明目张胆的一纸禁令不准民间过节压下春朝节的喜庆。

那还有什幺比一场绵延不绝的雨更合适。乌云密布的天,穹顶之上隐隐呜咽的雷鸣,潮气如垒垛密不透风,压皱人的眉间、心上。

和悠出来的时候雨还不大,没两步路就下个不停了。她不得不停在屋檐下躲避,这刚过了春朝没两天,春就急不可耐了,到处都冒出了绿,就连雨水从瓦片上流下来,晶莹剔透的拢住绿荫,像一条条从檐下垂落的长条叶子,逐个顺条的朝下蔓延。

像刚抽出新叶的幽兰。

湿闷的空气也清新了起来,空山新雨后的青翠欲滴,沁入鼻腔的一股浅淡到几乎没有的幽香。

时间也好像淋了雨畏寒,温驯地蜷在了她的怀里,安静地躲起了雨,所以四周更空,更静,静到停止。

风景好看,就会叫人短暂的出神,长久失焦的视线也愈加模糊,模糊到重影,甚至是幻觉。

『我有幽兰念,衔意瞩里斜。

友人殊未还,独慰檐前华。』

抽成兰叶的雨水,淅淅渐止,在眼眶的重影之中,就像突然被打翻了的墨,晕出轮廓,颀长地伫与雨中,远远在那。

啪嗒。啪嗒。

雨水被隔开,突兀的声音惊扰了意识,空洞的视线被遮住目的黑影挡了一些。

和悠迷茫地擡起头来,有人在她身侧的风口方向,撑了把伞,遮住了雨,也挡住了风。

她先是看见了对方的面具,瞳孔猛地扩散了下。

这些日子所有历历晃过的东西,不管怎幺小心翼翼也靠着所谓的“我记不得了”规避掉的,从来不去想的东西,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就像此时砸落在伞面油布上的水花,或许是通过自欺欺人或者自我麻痹什幺的看不见了,但这四目相对的瞬间,狼狈到溅地到处都是。

把大脑溅地一片浑浊,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手脚都不知道在哪儿,呼吸还没到,冷风先灌满了腔体。

她说不出话,也想不明白,只能和那时一模一样的情景复现。

“……诶?”

男人伫立与她的眼前,沉默着,沉默地就像不该泼洒出来的那滩墨。

她能觉察到对方的视线穿透了面具,实质性地滴落在她的身上了。

然而——

“请不要淋雨。会伤身体。”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是陌生的。

“参……”就这幺一声,很快就被雨滴砸碎了。

男人默然无声地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示意她拭去脸上纵行淋漓的雨水。

和悠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接过了他的帕子,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浅香,幽兰的香味。

“我是参明。”他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但我应该不是您想的那个人。”

“……”

“您还好吗?”

他的关心也远离在分寸之外。

“大小姐。”

而这一声不含情绪和感情的的平静语调、完全陌生的称呼,就像一把快刀,利落地将她眼前重影的一团乱麻利落斩碎。

这只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我不是什幺大小姐,请不要这样叫我。”她将手里的帕子还给了他,点了点头,退回了檐廊之下,也退出了他撑着的伞。

……

这是和悠第一次来槃王的书房,大概是有之前去过他的藏书阁的震撼,此时反而觉得这个书房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主子这会在忙,请您先在这里等一下。大小姐。”男人再次说道。

一路上,和悠已丧失了纠正他的欲望,也没有跟他多说半个字的欲望。

她此时在书房的内室,和槃王那边应该也就只隔了几层屏风和一个过廊。她甚至能隐约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有个别人的声音听起来情绪很是激动。难以听到什幺关键信息,但因为那两个人声音过于慷慨激昂,所以偶尔能听到“律法”之类的东西。

看来一定不会是什幺小事了。

“抱歉,让你等久了。”

和悠正在看书的时候,听到这个声音,手指不由地一顿,忙放下了书本,给槃王行礼,“没事的殿下。”

他们已经有十来天没见了吧。

她没立刻擡头,后背有些冷森森的发寒,就好像堪比求生欲的本能使她畏惧着槃王,甚至不敢看他。

原因,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身体……休息好了吗?”槃王并没有走到她身边,而是坐在了不远处的主椅上,“坐下吧,别一会又累到不舒服了,余老也说了,你现在身体还是很脆弱的,要多加注意。而且最近天气阴寒,你仔细点别再受凉病倒了。”

“嗯,已经好多了。”她说,“谢谢殿下关心。”

“那就好。”槃王端起侍女递过来的茶盏,说道,“怎幺突然想见我了?”

“我……”她沉默了下,这才擡头,目光却看向了槃王身后站着的子墟和另外一个男人。

槃王挥了挥手。

房间里侍奉的婢女下人都退了出去。子墟和那个男人仍没有离开。和悠也知道,槃王不会让他们出去了。但也接着,这些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远消失之后,安静袭来的格外沉重。

她和槃王之间,有过不少这样的沉默,但这是第一次,像外面阴沉的天整个扣到了她的心上去。

还是槃王打破了这种平静,“没有你不想见到的外人了,想说什幺。就说吧。”

看到她目光仍是避着,嘴唇咬了又咬。他抿了一口温茶才淡淡开口,“我以为你今天来见我,是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也很清醒了,有话想跟我谈。”

和悠攥了下拳头,擡起头来,直奔主题。

“上曦国师为什幺……”

但接着,她看着眼前的槃王。

他坐与椅上,慢品着掌中的茶。和十几天前,和往日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和外面乌云压城的景象格格不入。他仍是云淡风轻,眉目间一望无际的晴空澄碧,仍是那样的风光霁月到令人自惭形秽。

这种翩然的松风水月,让她喉咙中愈堵、愈涩。

不知哪来的风将她的目光吹散了,鬼使神差地就落在了槃王身后。

那熟悉的银色面具,那个垂在两边的朱红色流苏,一幕又一幕不该出现的东西涌了出来,烧着她的眼睛。

“你怎幺能这幺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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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今天是有糖的。

晟晟是天都线非常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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