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才发现手机落在薛洛洛的房车里了,周浮玉从后视镜掠一眼车厢,车门紧闭也掩不住那股暧昧。
手机不能不拿,她裹紧薄毯凑近,叩了两下车窗。
女声娇腻:“谁呀?”
周浮玉硬着头皮,压着嗓子说:“洛洛,我手机好像落在里面了,麻烦你降个缝递来,谢了。”
里面一声不吭,两分钟后车窗降下一半,薛洛洛挡住一侧的人,眼角眉梢都挂着被打搅的薄怒:“掉到椅子缝里,可给我好找。”
不等周浮玉擡手去接,一道男声传来:“那是我找到的。”
她觉得冷,忍不住把下巴也缩到柔软的羊绒织物里,只想拿了东西走开。
薛洛洛身后的人忽然探出一双眼,随即露出整张脸,眼镜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直勾勾盯视过来。
薛洛洛脸上浮现明显的不悦,周浮玉错开眼,向她报一个抱歉的微笑,接过手机利落转身。
她身下的人嚷道:“周浮玉!”
周浮玉顿了顿,回头时面上波澜不惊,嘴角勾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胡三哥,好巧。”
胡骁一脸惊愕褪去,换上她再熟悉不过的鄙夷,语气不善:“在香港拍戏?”
目光在她和她身后的游艇之间来回滑。
周浮玉拢紧披肩:“如你所见。”
胡骁稍稍推开身前的人,缓慢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怎幺混成这样了?”
周浮玉抿起唇又放开:“托您的福,剧组还能开机。”
胡骁笑得轻蔑:“你甩了……那会儿,势头可是冲着好莱坞去的。”
他没说出的那个名字,像无形的针往她耳膜扎。周浮玉呼出一口气,没接茬:“您是大忙人,我就不打扰了。”
胡骁嘴唇张合,还要说些什幺,被薛洛洛打断:“好冷哦……”
周浮玉麻木地驱动脚步,走到第四辆车才发现走过了,回头握着门把手,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祖宗,这是想捂出高烧?”
周浮玉头一摆,从椅背上醒来,额头铺了一层亮晶晶的汗。
她目光空洞地盯视前方,正在极力把自己从回忆里捞起,声音疲惫:“晒了一天还泡水,累得没知觉。”
兜头劈来一道严厉女声:“湿成这样,你不如裸睡。”
周浮玉塌下腰,作势往她怀里倒:“你不在,谁来守护我?”
旁边人躲开,扔来一条干净方便的裹身裙,抖开宽松长袍遮住玻璃窗。
柴伊是周浮玉的经纪人。
被原来的经纪人放弃后,意外遇到柴伊。柴伊和她是电影学院同一届的同学,摄影系,毕业即转行,做起了经纪人。
当晚,周浮玉果然浑浑噩噩地发起烧来。
空调不知几度,凉气飕飕往外吹,她手脚冰冷,腹腔里却像有岩浆在搅。迷迷糊糊去摸空调遥控器,关了,然后湿热得出了一层黏唧唧的汗。
意识模糊之前,被柴伊架着去医院。
点滴一连打了两天半才彻底退烧,输液针在左手背上留下两颗出血点。
女二的戏份不少,三天假已经是导演能批的极限。演员们戏份有轻重、档期也不完全能对上,一人请假,通告就得重新排。
第三天早上出院,周浮玉躺久了腿软,一刻也没歇,健步如飞赶回剧组。
在车上,柴伊把调整后的拍摄通告递来,随口一提:“原来搭的场地不用了,室内戏在寰寓搭景,剧组大方,给主演订了寰寓的房间,我昨天已经把你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寰寓是和四季、瑰丽齐名的高级酒店,坐落在维港畔的尖沙咀梳士巴利道。
周浮玉吃了一惊:“谁出的钱?”
就导演那抠门样,幕后工作人员的盒饭预算都不让超过四十,还舍得包高级酒店?
柴伊收起手机,看她的神态恨铁不成钢:“有钱也进不去寰寓拍戏啊,是那出品方胡总搭的线,薛洛洛现在的地位可高,哄来这幺位财神爷。”
周浮玉偏着头不吱声,记忆里的胡骁,凡他手里出去一分,都要收回两分,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这部《恋爱风暴》怎幺看都是烂片,并不具备高投资价值。追投一笔三千万可以说是保上映,没必要如此费心力。
窗外街景尽收眼底,街道细得可怜,行人面无表情地来来去去,如纸壳剪成般扁平。
臂肘撑在窗框上一路出神,到了寰寓也没回魂,恍然觉得眼前的玻璃盒子像摄影棚里的布景。
柴伊念完今天的安排,催她动作快点,下午两点要上戏,最迟十二点得到化妆室。
周浮玉匆忙洗漱后先到自助餐厅吃午餐,人不多,才想起来非公寓住户的工作人员用盒饭就能打发。
同组女演员招她落座,墙角一套六人桌椅坐满了人,交头接耳在八卦。周浮玉夹了两块拇指大的寿司和一小块剔骨羊腿肉,便坐下来。
话题中心还是薛洛洛。
“薛洛洛的男友可真宠啊,每天都来探班。”
“头一天一块来的那人什幺来头啊?比明星还帅。”
“空降的关系户?”
“哪需要,那派头,好像浑身就写着‘我有钱’,一副在富贵里浸淫出来的气度。”
周浮玉津津有味地吃着听着,没有参与进去。
对面的女生高高挑起眉说:“总制片可是陪着在休息室坐了一下午。”
“薛洛洛真好命,背靠大树再上两部大制作,剑指二三线咯。”
有人笑道:“哈哈,也是,一线靠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