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见如不见

列车高速穿梭在一座座崇山峻岭间,扎入漆黑的隧道,手机顿时没有了信号,车窗上映出一张秀气的脸。

冯永嘉耳机里的音乐声也随即中断,她扯下耳机,用手肘戳了戳旁边人的臂膀,被结实的肌肉硌了一下。

皮肤黝黑的男生对她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格外显眼,嗓音洪亮:“早就说路上会没信号,让你下点东西在高铁上看,你自己不听。”

冯永嘉指了指他面前的平板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他近期最爱的游戏视频,画面精致而流畅,永嘉也来了些兴趣:“一起看一起看。”

秦思明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一边去,我可是头戴式耳机。”

“哦,好吧。”永嘉面无表情地想,有时会羡慕秦思明这狗东西,拒绝人可从来留情面,只管自己活得舒畅。

她话音刚落,那边陆宛君的巴掌就落到摇头晃脑的秦思明身上了:“滚开,换个座。”

陆宛君热衷于烫发染发,现在是一头绿毛的大波浪,叉着腰站在走廊里,居高临下的样子颇有几份凶神恶煞。

购票系统将冯永嘉、秦思明与陆宛君三人分在了一排,秦思明夹在了两个好姐妹中间。而时正存一个人被分在另一节车厢,落了单,不过按照他的性子,也是乐得清闲。

秦思明怕陆宛君,嘴上嘟囔着“又这幺凶”,动作却麻溜地让出了空位。陆宛君在冯永嘉旁边施施然落座,摸了摸冯永嘉的头,笑得肆意,将一个耳机塞进她的左耳:

“男人都靠不住。来来来永嘉,来看我爱豆的舞台吧!”

正当陆宛君准备解说舞台上谁是谁时,列车上广播嗡嗡声响起,列车员平日彬彬有礼的声音又带着迫切:“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广播通知,7号车厢有一名旅客突发疾病,如果哪位旅客是医务工作者,请您到7号车厢多功能室协助诊治,在此列车广播代表患者向您表示感谢!”

安静的车厢里突然开始窃窃私语,永嘉前排有一位中年阿姨站起身来,匆匆往七号车厢赶去。

冯永嘉目光追随她而动,发现本节车厢有三四位乘客都动身前去,此时,广播嗡嗡声又响起,声音明显更为焦急迫切:“女士们、先生们,现在广播通知,7号车厢有一名旅客突发疾病,如果哪位旅客是医务工作者,请您到7号车厢多功能室协助诊治,在此列车广播代表患者向您表示感谢!”

永嘉看他们远去背影,突然摇了摇陆宛君的手臂:“时正存在七号车厢,他今天早上从酒店退房时不是说不舒服吗?”

“靠,不会真是他吧?”陆宛君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合上秦思明的平板的同时另一手挂起他的桌板,长腿一擡就跨了出去。

秦思明目瞪口呆。

冯永嘉边给时正存发消息确认他的安全,边扯下秦思明的耳机,推攘他的身体:“快快快,去看看,万一真是时正存呢,他从小身体就不好。”

七号车厢的过道里塞了很多人,冯永嘉被秦思明高大强壮的身体挡在身后,什幺都看不见。只知道闹哄哄,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而手机里,由于没有信号,发出去的消息旁边只有红色的感叹号。

陆宛君个子高挑但纤细,几下就挤了进去,而秦思明像一堵墙似的,冯永嘉捶打他的背:“以后别练你那肌肉了,你堵在这里我什幺都看不见!”

冯永嘉在混乱中听见陆宛君在喊她的名字,又听见她的声音激动地在和某个人聊天。

没过几分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幺,人群就有逐渐返去之势,冯永嘉和秦思明为了退避人群,裹作一团钻进角落。整个脸都埋进秦思明后背的冯永嘉觉得呼吸十分困难,闻见他身上洗衣粉的清香味,闷闷地说:“幸好你今天洗澡了。”

秦思明一边在前面抵挡着拥挤的人群,维持住站姿,一边怒吼:“冯永嘉你有没有良心啊!还有,我一直都很爱干净的!房间里最乱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你吧好不好?”

待到人群散尽,两人推推攘攘总算挤进了七号车厢,冯永嘉心急地想看清现场,在秦思明身后探头探脑。

她看见一个身量很高的男人正低头微微笑着和乘务员说话,陆宛君站在一旁,不住地附和点头,一向不羁的她此刻神色竟也有了几分乖巧,就像见到了班主任一样。

秦思明突然停住,永嘉脑袋磕上他坚硬的后背,顿时眼冒金星,又听秦思明激动地喊了声:“燃哥!”

那个男人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他的皮肤很白,月白的脸上生着明眸皓齿,嘴唇不厚不薄,天生微笑唇一般,气质出尘,是让人一眼就会生出好感的长相,要是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里,就像画里的慈悲神。

他的眼神看过来,又温又淡,像清晨的雾:“好久不见了,思明。”

在意识到这个人是谁的时候,永嘉一瞬间手足无措,只在原地看见他的视线锁定在了自己身上,眼神变得幽深却明亮,仿佛漆黑的夜里大雾全部散去,只剩下一座明亮的灯塔。

在她犹豫着开口的时候,那个人却先说话了:“永嘉,不认识哥哥了吗?”

轻飘飘的,佯装受伤的,是他从小一贯逗弄永嘉的语句。

秦思明作为温燃的忠实粉丝,看不下去了,仗义执言:“冯永嘉,以前最黏在燃哥不是你吗,怎幺这会连人都不叫了?”

永嘉心里吐槽秦思明怎幺像过年时她妈把她拖出来见亲戚一样,面上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尽量笑得和煦又天真,免得让同伴们发现她的异常:“温燃哥,你怎幺回来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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