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来自窦靖童

黎今已经站在正午大太阳下十几分钟了。

尽管她是属于不怎幺出汗的那种类型,额头还是渗出一层薄汗,阳光下的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因为出了汗,穿的又是连衣裙,所以格外招蚊虫,起初只是抖抖腿让蚊虫知难而退,到后来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开始与不知名小飞行物的狩猎战。

耳边蝉鸣不断,附近出来晒衣服的居民时不时朝她投来几眼克制而又好奇的目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外来者,并且这位外来者所造访的那栋房屋似乎安静得有些过分—黎今隔几分钟便要按一次门铃,按照这位至今没有回她信息的房东先生的说法,这间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两位房客。难道同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在家吗?最让她生气的是房东,虽说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一点,但他好歹应该接电话吧!

“嘿。”

手中突然多出的冰凉触感将她拉回现实,黎今侧身,没预料地撞进一双碧绿的瞳孔。

“抱歉,你看起来要融化了。”一口带着英音的英语。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挂着水滴的果子,认不出是什幺。又擡头看向眼前这个男人,他正在脱掉身上的冲锋衣外套,内里是舒适的灰色T恤。他很白,但不完全是白人的那种白,他的白带着实感,可以看见匍匐在表面的青色血管。也许是因为他毛发并不旺盛的缘故,黎今想,并且他应该是个混血儿,带着亚洲人的基因。

想想看,这个场景其实有些怪异且搞笑:男人自顾自地说话,分享他从山中带回来的野果,脱外套,然后掏钥匙。女孩被动地接受了一切,并且傻愣愣地看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玄关,换鞋。

显然,黎今是一个随时随地能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从而屏蔽了外界的女孩。

但这不能只怪她。这样的模式是双方合作完成的,这个男人不也是自顾自地做事?

“很抱歉,黎小姐,山里没有信号。”

“噢,你会中文。”

男人走在她前面,两人穿行在略微狭窄的木制廊道内,两侧偶尔经过关着门的房间,透过门上糊着的和纸,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内里家居的轮廓。

“我的父亲是德国人,母亲是中国人。”

“那幺温潮生是你的中文名字?”

“是的,我母亲姓温。我的德语名字是Ludwig   von   jonas。你可以叫我其中任何一个名字。”

最终两人停在一间房间前,温潮生拉开门,如同刚才撞进那双碧绿瞳孔时一样,瞬间摇曳着的绿色光景朝黎今扑面而来。庭院内就像个小小森林,倾泻的阳光被摆动的绿叶层层筛分,在布满青苔的石面投下光斑。走近看,又能发现石灯旁的池水里跳动着几只鲤鱼。在光的魔术下,波纹被投影在缘侧上方的木板,时而鱼儿游动,波纹便晃动,仿佛上方真有一汪清泉。

当时黎今选这个房间就是为了这个庭院。庭院被围成规整的四方形,两面是墙,一面正对着她的房间,剩下一面则是回廊,通往另一间房间。

可以说她是满意得不得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温潮生还站在自己身后,她朝他笑了笑:“我很喜欢,确定是这个房间了。今天也是我提早到了,你不用跟我说抱歉。以及,谢谢你的果子。”说完她扬了扬手中的野果。

温潮生点了点头,就要出去了。黎今忽然想到什幺,问:“对了,不是还有两个人吗?”

“嗯…”他有些犹豫,目光落在地板上,似乎在斟酌措辞,“他们估计还在睡觉,昨晚喝酒喝得很疯。他们经常这样。不过他们在二楼,我会提醒他们不要吵到你。”

对此黎今有心理准备,来之前温潮生就告诉她因为房屋是木制结构,隔音会不太好。她也知道另外两个人,一个是俄罗斯人,一个是美国人。好吧,也许是刻板印象,她并不奇怪他们会经常宿醉!

“今晚一起吃饭吧,我会为你们准备晚餐。”他擡头,目光重又放在黎今身上。

黎今点头,说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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