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林自蔺远离开后,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刚才的景象来回在他的脑海中闪现。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想起来,为什幺当初点墨明明在爷身边待得好好的,却非要和小姐过不去。
原来竟然是她早就看出来了爷对小姐有不同寻常的心思,这才要先下手为强。
只要小姐没了,爷就能恢复正常。
可是,这世上怎幺会有如此简单的事呢?
思索间,他的脚步已经不自觉地走到了蔺云萝的身边。
蔺云萝正在驿馆的院子里玩,见到常林也跟着歇住了,问道:“常林哥哥,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常林看着她,无意识地勾唇笑了,半晌才回神摇摇头道:“小姐,您又叫错了。不是说不能这幺叫小的吗?”
蔺云萝挠了挠头,重又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道:“常林,你是想要一起玩吗?”
“不玩,”常林答道,“小姐,您很喜欢爷……你爹爹吗?”
蔺云萝似乎不明白他为什幺这幺问,眨眨眼道:“喜欢,最喜欢爹爹了!”
“那……”常林不由得上前了两步,急急想要问什幺:那你知不知道,父女之间做那档子事是怎幺样违逆人伦,倒反天罡的丑事啊?
但他最终没有问出来,蔺云萝也不会懂。
她只知道自己依赖爹爹,爱爹爹,根本不会想其他。
一下午常林都在想,或许是因为小姐不知道亲情和爱情的区别,因为她不更事,因为她什幺都不懂,所以才会……
可是感情的界限,或许本来就是模糊的。
就像他自己,本来只是觉得受了她的恩,想要护着她,到后来竟然也忘记了身份之别,想要为自己博前程,妄想要娶她……
她不更事,却又对情绪很敏感,那她会不会才是真正清楚自己想要什幺的人。
不过一团乱麻,谁又能说得清呢?
最终,常林话也没说完,失魂落魄地走了。
蔺云萝更疑惑了,转头问身边的凌云道:“常林哥……唔,常林这是怎幺了?看上去好像不开心。”
凌云安慰道:“小姐不必担心,常主管只是有事情没想明白,想明白就好了。”
蔺云萝“唔”了一声,大抵也是知道自己比较笨,没有说要让他开心的傻话。
而凌云说完,心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来来去去,不过是孽缘罢了。除了当事的父女两人,谁又能说得清呢?
还是那句话,左右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罢了。
蔺远不知驿馆情形,骑马一路飞驰到了常州的府衙。
果然如郑然所预料的那样,外面的灾民重又聚集了起来,一见到蔺远的身影立刻群情激奋了起来。
“蔺大人,为我们做主!”一人高喊道。
这领头的一声出来,其他的人也跟着高喊:“对对!蔺大人为我们做主!”
蔺远面色沉郁,还没来得及说什幺,又有另一拨人高喊道:“蔺大人处事不公,欺压常州商户!”
跟随这一拨的人连声附和,纷纷喝道:“蔺大人处事不公!”
蔺远擡手,后面随行的护卫利落地散开,手上的兵刃齐刷刷地点在地上。
他启唇,道:“带头闹事的人都抓了,灾民都驱散,继续住回原处,待又后续计划再做计较。”
护卫齐声答道:“是!”
这样的气势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灾民浑身一颤,也不敢多说了。
倒是为富户出头的那一拨人,义愤填膺地抗议,来来去去还是说蔺云欺压城中的富户,要吸干他们的血肉来填自己的政绩。
就在蔺远的护卫要上前强行驱赶之时,府衙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身藏蓝官府的郑然从里面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住手!都给本官住手!”
他快步跑出,停在蔺远的马下,喝道,“蔺大人,我敬你是圣上派来赈灾的顾命大臣。可你既受了圣命,却为何不思替百姓解忧,反而要让随扈行驱赶百姓之事!”
说完,他竟然还似怒气上头一般,狠狠地挥了挥宽大的袖子。
蔺远神色不便喜怒,道:“既然你知道本官受命而来,那就赶紧滚开!任由这些刁民在此闹事,被其行为威胁裹挟,本官颜面何存,圣上和朝廷的颜面何存?”
郑然不为所动,怒道:“即便他们行为不妥,可你昨日竟然让兵士强行破开商户的家门,让灾民强行入住到别人家,这难道就是对的了吗?
“或者蔺大人您行事是参照的我朝哪条律法,不妨告知下官一二,下官也好去好好学上一学!”
郑然和蔺远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府衙门口相互嘲讽争吵了起来,竟全然不似两个朝廷命官的模样。
最后还是蔺远强势,令手下的人强行驱散了闹事的富户。末了,也丝毫不理郑然的跳脚,带着人施施然又离开了。
二人当街争吵的事没多久就被人传进了京中,也传进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自觉时机已至,再加上又收到了郑然上书,痛斥蔺远不顾灾民、枉顾圣命。
他当即一道旨意降至常州,将蔺远兼任的户部尚书一职,正式授予了郑然,又象征性地安抚,说他一人事忙计短,此举是为他减负,让他和郑然通力合作。
郑然这边刚和蔺远得意完自己接了任命,已经是户部尚书了,第二日一早就又收到小厮伴鱼传来的消息。
他狠狠地将书本掷在桌上,吩咐伴鱼道:“你现在就去城中各家商铺转转,摸清楚各家所售米面粮油的价格。”
伴鱼叉手领命自去了。
郑然极善食货类政务,更是将管墨晏公的政见书籍通读了个遍。凭着这份才干,他才会入了皇帝的眼,又在明面上迎合了上意,才得了皇帝的授职。
听见伴鱼的消息,他立刻明白了:这是有人要联合城中的商户,左右百姓需用品的价格,好给他这个“临危受命”的户部尚书一个下马威啊!
他目光转向蔺远,冷然道:“予安,这件事你怎幺看?”
蔺远唇畔微微勾起一抹笑,道:“何必这幺着急?他们要涨价就让他们涨好了。”
“可是如果放任这些人肆意操控物品价格,只怕刚受灾的百姓会更如雪上加霜。什幺东西都买不起,甚至是粮食也吃不上,这不是要逼死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