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男女(七)

宴筱躺在一位熟客的怀里听完整个八卦内容。

本市优秀企业家周某某,在被提名为省级优秀企业家的公示期,被人公开举报行贿国家工作人员。一夕之间,风云骤变,他顶不住舆论压力主动认罪自首,将企业交给妻子打理。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某某的妻子也并非善茬,同是叱咤商场多年的企业家,她趁机提拔了自己的心腹,把周某某的势力连根拔去。又一并以不为人不知的手段,一纸休书把周父子扫地出门,让他们净身出户。

“真是个母老虎,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放过。听说他本来有机会去国外念书,现在应该也没啥希望了。”熟客吐了个烟圈,咂咂嘴点评道:“夫妻再怎幺闹别扭,怎幺可以耽误孩子教育呢!”

她闭上眼,脑子里勾勒出周过的模样。

早上例行打开手机视奸,发现他已经清空并注销了自己所有平台的社交账号。大概是受不住打击,想玩人间蒸发吧,她心想。

不过一个人既然存在于世,必定会留下生活痕迹。

几番搜索,她还是在同城的一个不起眼的群聊里,扒出来了他的小号。周过咨询了一些警校相关的问题,看样子他准备上一个毕业即分配工作的专业。

她赢了。

宴筱嘴角勾起一抹笑,脸上的纹路越来越深,直至畅快地笑出了声。

熟客摸不着头脑,问了几次也没得到回答。她边笑边摆手,好大一会止住了笑声,才编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送别嫖客,她哼着曲子给自己洗澡打扮,想着该如何应付下午见面的第四个咨询师。

是的,不靠谱的心理咨询机构,偏偏她可以遇上三个。

每次的开头和结尾总是差别不大,无论对面是打扮的如何道貌岸然的咨询师,只要是男人,他们的想法总是出奇一致。

宴筱收拾完毕,在便利店草草解决了午饭,一手捏名片,一手握手机导航,在一栋商业楼的某层找到了这位咨询师。

这次竟然是位女性,她暗自讶异,表面仍是不显露丝毫信息的礼貌微笑。

例行的问答开始,宴筱直接把记熟的答案背了出来。

“我从小没见过母亲,一直把缺失的母爱投射在父亲的身上。我主动爬上他的床和他发生关系,因为我既恋父又恋母。他因为一些意外进了监狱,我开始在和他同龄的男人身上寻找缺失的家庭温暖。”说完,她嘴角挂着一丝不苟的微笑。

那位女性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一会,突然放下本子和笔,把手伸过去,询问道:“我可以抱你吗?”

宴筱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她身体僵硬地站在她对面,让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闯进了她的怀抱里。

“你喜欢被我拥抱吗?”

她不知所措,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一种罕见的感情扎入了皮肤,本能想逃离,又贪图她颈部好闻的香气。

时间一长,她不再去想如何防御咨询师的问题,也忘记了自己晚上要陪的客人的信息。

“妈妈。”眼底发热,宴筱鼻子有点酸。

“我是女性,可是你也在我身上找到了温暖对吧?陪男人睡觉,在他们的床上寻找家庭温暖,这条在你身上并不成立。你能把真实的情况再讲一遍吗?我保证这会是你讲得最后一遍。”

宴筱清醒过来,才意识她的防线已经被别人攻破,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她伸手去推她,边哭边说:“别抱了,别抱我......我很脏...我很脏......”

后面的事,宴筱已经忘记了,她只记得那天是她长久以来哭得最痛快的一次。晚上她爽约了那位客人,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后来的几次咨询后,她金盆洗手,把加满陌生人微信的手机扔到一处偏僻的水塘,搬离住处,换了一份普普通通的职业生活。

那应该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三不五时她还会定期去做咨询,用自己的合法收入过清贫但富足的生活。

只有一个习惯,她还一直保留着——视奸周过的小号。

她知道他没有再交女朋友,洁身自好,努力上进,生活日常不是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发关于学习的牢骚。

那位曾经作为本市商会代表的周某某,因为表现良好提前出狱,凭借之前的人脉,以及善于经商的头脑,再一次跃入本市富豪榜的榜单。虽然资产远不及之前,但周过毕业没多久,又坐回了富二代的位置。

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宴筱,并没有如从前那般故技重施,她的心平气和,连带嫉妒都一并消散。

在一个天朗气清,风和日丽的傍晚,她一成不变的日子迎来了噩梦的回召。

一栋不起眼的小区内,四层楼的某家户门口,站了一位短寸发,身材适中,面容平静的老人。

宴筱手里的购物袋摔到地上,刚买的蔬菜滚落一地。

“筱筱,爸爸来找你了。”

晚上,她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衣披在肩头,走进浴室,反锁房门。独自一人坐在马桶上,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手机屏幕。

作为房间里的唯一光源,柔和的白光把她的侧脸照亮。随着年龄增加,侧脸的肉颊再也不是饱满丰腴,眼皮上的脂肪流逝,让她看起来颧骨突出,眼窝深陷,如已死的尸骨裹了人皮。

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掉这段夜晚,手指在各大短视频软件流连,她不想回到有父亲的房间,不想睡觉,不想面对明天。

地球若是在此刻爆炸,全世界都是和她一样的倒霉蛋,也就没人会知道她的肮脏往事,更不需要再一次次复述这些可笑经历。

宴筱摇了摇头,打法掉这种偏激的想法。

漫无目的飘进周过的主页,大红色的九个图组成了一个双喜字,连发布的消息语气都变得俏皮生动——他要结婚了。

喉头像是被什幺东西堵住,不上不下闹得人难受直想哭,努嘴挤眼了半天,眼泪果然一滴都没掉下来。那样让本就于堵的心口更难排解情绪,手机死死攥紧在手里,盯着这条消息越看越久,眼角也生出血丝拉扯眼球。

她在泥潭里拖着身子爬行,而他在康庄大道上奔驰。

恨意点亮了大脑,篡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从周过的互关里一个个检查,排除掉男性和不相干的人,找到他的未婚妻。再点开自己的加密相册,移出两张照片从私信里发过去,编写一条有引导倾向的信息一并发送。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事,她抵住自己的太阳穴揉了半天。

最后从洗漱柜中拿出修眉刀,一道接一道划开手臂皮肤。

天边的霞光和胳膊上的血一样红,它流淌在云层上,明亮和鲜艳透过厕所南面的玻璃射进逼仄的浴室。

手机备忘录‘嘀’一声跳出今日事项提醒,今天本该是去做咨询的日子,是她每周最期待也最开心的日子。

宴筱擡头看见外面的光束从头顶照进来,光线擦过她头顶,恰好没留下一点机会点燃她的额发。

卧室传来老人起床的艰难动静,她飞快删掉提醒事项,清空浏览痕迹,简单处理了伤口站了起来。

家里多了一个人,支出骤然变多,不幸的事情接二连三,她发现自己时常感觉瘙痒难耐,像是一万只蚂蚁啃咬身体。

在超市里意外和以前的咨询机构实习生相撞,他好心搀扶她起来的那刻,她感觉到一股清凉的自胸口蔓延,瘙痒瞬间便止住了。鬼使神差,宴筱编了谎话,把他骗到一处小巷,主动强上了他。

他们在做的时候,她的手指一直放在墙面的海报上——一份云南香格里拉的旅游团宣传。金色的山顶,雪白的山峰,如同甜蜜的芒果圣代,让人想大吃一口。

她记得后入他的人射精后,她疲惫不堪,右脸贴上海报,伸出舌头尝试着舔了画报。

腿缝间坠下粘腻,宴筱的头抵在墙上,脸上的水静静淌下,她自言自语道。

“没关系......没关系...又不是没生过病......你又不是没经历过......”

墙上的海报已经在刚才被她抓烂,手掌里攥着一片金色雪顶,她只瞧了一眼便下定决心。

就让自己的尸体葬在这里吧。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