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整个天空都是灰色。
宋林市临海,明明从前的天不是这样。宾利车内后座,女人面带疲色头靠着车窗眼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眼眸深红,有血丝纠缠在黑眼圈中间,苍白的一张脸上泛着点点被散粉遮盖的潮红。被勒令换上的深红色礼服长裙深v领子开到胸前,左臂被大方袒露的疤痕仿佛妖艳的纹身,不加以过多装饰却足够魅惑妖艳,
不得不承认闻木言在审美和工作上都确有着过人之姿。
“退烧药吃了。”
副驾的人随手递来保温杯和一盒药,单臂细长,一只手刚好可以同时抓住保温杯和药盒。
骨节有力,指甲油深红,想到这只手不久前还进入自己体内,姜舟接过东西面色更加潮红,
车内温度刚好,车内后视镜镜片反射出闻木言一双清冷眼眸,仿佛不经意间又略显刻意的看着后座仰脖喝药的女人,
颗粒充的苦涩,女人紧皱着眉,红唇湿润,仰脖时的骨相极好,脖颈跟随吞咽的动作冗动,锁骨狭长,皮肤白皙而精致,
指骨摩挲下唇,不自觉的跟着吞咽口水。
今晚是上肆娱乐的酒局,又恰赶上程家小公主满月,三分之二个资本圈的都赶来赴宴,闻木言作为闻集继承人自然没有不来的道理。
上肆娱乐执行董事程汀夏,上肆现今最年轻的董事会成员,自从程泉那老头退隐国外之后整个上肆本质上已经让程汀夏坐实了董事长的位置。
闻木言面色冷清,似在深思熟虑着什幺。程汀夏此人她自然不陌生,瞥了眼后视镜,闻木言嘴角上扬,姜舟的记忆里大概也不会有什幺不同。
许是有些晕车,喝完药后姜舟侧身靠在靠背上就闭上了眼小憩,两腿还酸软,小腹因红肿而疼的无法摩擦,在被释放前闻木言最后的话还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为什幺…为什幺这幺对我?”喘着气,双眼潮红,一双长腿蜷缩狼狈不堪的缩在桌角,
那时闻木言似乎是变了个人,衬衫袖子扣起露出的小臂纤细有力脉络清晰,西装裤褶皱不堪,单膝跪地粗暴无比的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强迫着擡眸对视,
“你问我为什幺?舟舟,你不该离开我,更不该忘了我们的过去。”
摘去眼镜后的眼眸失了自持,淤红着瞳孔里却也噙满了泪。鼻息交错,姜舟怕的下意识眼神躲闪,被眼泪模糊的最后视线里却是闻木言眼眸中闪过的片刻动摇,
车内温度仿佛过高,姜舟面色泛红逐渐明显,迫不得已的开了半截车窗透风,姜舟目光瞥到副驾女人的背影,
她那时明明眼里有泪,后半句的尾调都在颤抖。下意识喘口气,姜舟回过神转头望向窗外,脑中一片混乱。
或许她们从前真的认识,而她又刚好存在于她遗忘的那段记忆里。头痛接踵而来,大脑昏沉,姜舟叹口气闭上双眼头靠窗缓劲。
闻木言的出现让一切都变了,寒风吹起额前长发,一双狭长眼眸微睁。看来阿七说的没错,她真的该去看看医生了。
十月的天气阴沉仿佛时刻要下雨,下了车立马就有保镖撑伞迎着闻木言走来,女人一身风衣接过伞,酒红色的内衬衬衫送着两颗领扣,露出半截锁骨,
闻木言这一身仿佛是故意凸显她于她不一般的身份,姜舟长腿低头下车,自觉走进面前女人的黑伞下。晚宴大堂门外阔气的停了不少豪车,各路的名媛太太或是商界高层都正由侍从引路往里走,
闻木言一手撑伞,只是面带疏离的浅笑,向每一个和她打招呼的同谋致以最客套的问候,镜片下的眸子却是清冷严冽,一手攥的姜舟手腕生疼,
礼堂高奢餐食陈列,整个大殿被布置成奢华却童趣十足的亲子主题,随处可见悬挂的气球和裱金满月照足可见这家主人对幼子的宠溺。
接过服务生的香槟闻木言只端在手里没动,似乎饶有兴趣的环视四周的照片,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戏谑表情。
有些人就是擅长把日子过得如鱼得水。擡手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放在侍台上,眼神轻蔑不离墙上的照片,
程汀夏的女儿倒是和她长得如出一辙。
虽是混血却是内双眼皮,眼眸清澈水润,皮肤粉嫩,尤其是那张樱桃小嘴,和她妈当年一样笑起来弯成一个小括号。姜舟皱着眉有些不明所以的跟着目光看去,一边企图从闻木言手下抽身,
“很感谢各位同谋能来参加我女儿的满月宴。”
口齿清晰,知性成熟。仿佛是天生的领导者。四周簇拥着举杯的人,大厅中央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头大波浪,春风得意,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红酒一饮而尽,她身旁的外国男人五官深邃,一手搭在两人之间的婴儿车上一手搂在女人肩膀,西装笔挺侧过头十分宠溺的耳语着劝酒,
郎才貌女,商界名副其实最为成功的一次联姻。
“闻总,好久不见。”
单手两枚钻戒耀眼,端着红酒敬到闻木言面前,程汀夏面色带着一惯客套的笑意,岁月造就的成熟和知性让眼前的女人更附魅力,
如果是初次见面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幺一个商界人士曾经却也干过教师的编制内职业。一如她的那些所谓自诩失败的过去。闻木言冷笑,一手插兜没动,眼眸清冷还在墙上的照片上,侧着头把程汀夏晾在原地,
程汀夏只尴尬的笑了笑,指尖轻轻敲击杯身随即注意到闻木言身后的姜舟,不禁有些诧异,
“姜舟?”莫名熟悉的声音。姜舟愣了一下,趁机挣脱开闻木言的手和迎面走来的女人握手,
面前女人变化很大,还是少女时就混血般的眼眸如今更加深邃,鼻梁高挺,神情却是颓败而疲惫,和七年前的那个孩子简直判若两人。那场曾经轰动全校的事故留下的疤痕狰狞,程汀夏只淡淡的扫过,俨然长者姿态将手中的酒递到姜舟手里,
“七年没见,变漂亮了啊,还记得我吗?”熟悉的温柔语气,姜舟目光一怔。
程汀夏这幺一走进,那副温柔的眉眼才渐渐在记忆里显露出来。姜舟脸颊微红,后知后觉才将女人的脸和记忆里的人重叠起来,
“程老师…?你怎幺……”
当年高二二班的语文老师,深受学生喜爱的年轻老师程汀夏。
听到姜舟认出了程汀夏,一旁的闻木言总算有了些反应,眼底寒意瞥过姜舟,
虽然她们高三时她就辞职走了,但程汀夏在当年的季景一中可是出了名的校园女神,温柔又年轻可人,课前总要捧着本诗册笑盈盈的提问背诵,本就和学生们年龄相差不大每每课间办公室里也能和他们聊成一片。以至于每逢升级换班但凡能被程老师教上的学生都必会像中了彩票般的炫耀。
许是教师到商界大腕的跨度实在太大,姜舟一时有些不可置信,红着脸正准备开口多加询问却被一直没说话的闻木言一把拽了过去,
红酒边缘摇晃洒在黑色风衣,杯子被女人夺过一饮而尽。似乎是过于用力,一缕红酒自嘴角滑至脖颈。一反往日自持,闻木言面色凛冽,一手拽着姜舟手腕,右手五指几乎要把玻璃杯握碎,镜片后的眼眸戾气十足,
“程总对过去的人还真是记忆犹新。”若有若无的讽刺,却透露着威胁的气息,尾调向下,周遭的低气压不禁让姜舟打了个寒颤,
愣了一下,程汀夏眼眸一瞬间有些失神,只尴尬的笑了笑,眼底的恍惚与狼狈却还是被姜舟看在了眼里。
似乎在她忘却的那段记忆里,程汀夏也经历了不愿回首的过往。
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里仿佛真的少了某个重要的人。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记忆的梦魇又一次释放出黑色的身影,额头冷汗脸色发白,华丽的大厅此时却显得昏暗无比,音乐诡异的跳脱着音符。连带着这一路的人群都如鬼影般扭曲,
眉毛轻挑,闻木言静静地望着女人逐渐消失的背影,指尖轻触手机屏似在与谁对话,
“我以后可以和你们闻集划清界限,但是姜舟是个好孩子,你放过她。”程汀夏脸色严肃,声音一改温柔。
如同绵羊难得的敢于同饿狼交易,闻木言微微一怔,有些好笑的随手擦了擦刚刚溅在身上的红酒,随手推扶银丝镜框擡眸与程汀夏对视,
“程总,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最好不要随意插足。”语气随意,却是威胁至极,
眼眸一瞥,不远处的外国男人正一脸笑意的望着这边的方向,闻木言微笑举杯打着招呼,
程汀夏回眸眼眸轻颤,面色越发苍白。
擦肩而过,闻木言只轻声在女人耳边留下一句耳语,苦艾酒的香水味侵略性的掠过,程汀夏原地怔怔的一动不动,眼眸泛红,
“毕竟不是谁都像严成蹊一样,爱你爱到甘愿去死。”
如震耳欲聋的钟声。整个世界一片空白。
多幺讽刺,闻木言落座休息区,戏谑的喝着酒望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女人,四周墙上的照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合照此刻就像四面无声的目光把中间的女人盯的愈发苍白,来谈生意的人不明所以的说着话,第一次表现出失态的女人一边道着歉一边踉跄着大步离场。
互有把柄哪怕两败俱伤都没关系,闻木言知道自己喝的过多了,眼眸深红瞥了眼手机屏上显示的跟踪定位,
但甘愿放弃过去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洗漱台边姜舟正拿着一支随身带着的口红补着妆,镜前灯光苍白,女人一身深红礼服宛若不羁十足的红玫瑰,长发些许凌乱的被女人随手撩至耳后,
高跟鞋声渐近,姜舟习惯性的侧头却正好对上赶来人的目光,
“姜舟你听我说,”慌不择路的,仿佛是专门来找她,程汀夏面色苍白而紧张,
“程…老师,怎幺了?”姜舟有些不明所以的扶住女人,七年时间她依旧对这位老师如朋友般相敬,
喘了口气,程汀夏拿手机加了姜舟微信,一边垂眸眼眸轻颤拉起姜舟左臂,
“离闻木言远一点,姜舟,我不管你还喜不喜欢她都离她远一点听到没?”
急促而慌乱,语调几乎要哭出来。左臂疤痕狰狞,姜舟下意识的挣脱开挡下胳膊,思绪有些混乱,
程汀夏大抵是不知道她缺失了一些记忆。过于混乱的过去和好奇促使她想要问个明白,
“程老师,我和闻木言以前是同学吗?”疑惑的表情认真而好奇,程汀夏却被问的一愣,
“姜小姐,闻总让我来叫您。”
洗漱室门外的黑衣保镖打破二人谈话,姜舟被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理了理头发,
闻木言的手段至多,大抵监听了她们的谈话。程汀夏心下一狠,在姜舟将要踏出的前一秒拉住了女人的胳膊,
“姜舟,一定要离开闻木言身边。”
话还未尽,保镖上前一把拦下女人,做着请的手势气场十足的压迫着姜舟走出了走廊,还没反应过来的姜舟皱眉有些紧促的回眸最后望了眼身后的女人,
连上肆的董事都不放在眼里。她有些急促的换气,太阳穴生疼。闻木言到底干了什幺让程汀夏这种人物都这幺怕她,
思绪乱成一团,低头瞥了眼微信最新添加的好友界面,默默把程汀夏的备注改成了最不会被注意到的句号标点。
闻木言大概已经在车里了,踏出大厅室外天空乌云密布,时不时还有阵阵雷声轰鸣,姜舟被请到黑色宾利前,心跳不自觉的加速,
也就是坐进后座的前一秒,姜舟擡眸和后座另一侧的人目光对视,呼吸一滞,
闻木言就坐在另一侧侧着身面带笑意的看着她,大抵是喝醉了,面颊泛红,眼底的情欲却也愈加明显疯狂,眼镜下的眸子深红,如嗜血的饿狼般死死盯着姜舟,
一瞬间的恐惧由心底而生,程汀夏的话在脑海中响起,姜舟眼眸慌乱没来由的想逃,
“舟舟,过来啊。”眼前人指骨摩挲下唇,戏谑的神情仿佛把她看穿,
苦艾酒充斥车内,一道雷声轰然响起,车门被关上,雨点砸在车窗滑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仿佛带着某种预感,姜舟心跳声几乎要被听到,
下一秒,带着满身酒气,闻木言整个人坐过来一把将女人掐倒在后座。
猝不及防,入目是闻木言扭曲的双眸,镜框下的眸子淤红而疯狂,十指用力极大,嘴角却是颤抖的笑,
“姜舟,你真是和程汀夏一样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