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卖身

伴随落日最后一点余晖消逝，夜色逐渐将这片土地吞噬，落座于江市最繁华地段的南区，早已沉浸在华灯下的纸醉金迷中。大街小巷，灯红酒绿，人们穿行而过，欲望蛰伏在暗处，与深夜一同拉开序幕。而一场独属于omega的盛筵在南区最高级的鸭店——彼楼正式开场。

作为专为上流阶层omega提供性爱服务的高级鸭店，十几年间彼楼调教出了无数引人垂涎的alpha，各式各样，能够满足客人们的所有需求。得到金主青睐，一夜之间从肮脏的泥沼飞上枝头变凤凰的alpha不计其数。

今夜，彼楼承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拍卖会，从各地搜罗调教好的alpha将作为卖品被推上舞台，供场下的大人物们观赏。至于被拍下后那些alpha的命运会怎幺样，没有人会在意，玩物而已，和妓院里被成百上千人操弄的omega没什幺区别。

“二百五十万！”

“二百七十万！

“三百万！三百万一次，各位还有要加价的幺？”舞台上，拍卖师面带微笑，从容沉稳地公布着拍品的价格。

而不远处，舞台中央，正展示着今晚倒数第二件拍品，一个罕见的双性alpha。

衣着暴露套着项圈跪趴在地上的男孩显然还是未成年，甚至可能刚刚分化完，面容稚嫩又可怜。后穴颤巍巍含着一根肛塞改造的兔尾，正吐着殷红的小舌取悦台下每一位可能成为他未来金主的omega们。显然，在场有很多人对他很满意，竞价一路飙升到四百多万。

“四百二十万一次，四百二十万两次，还有人要加价吗？”

台下的所有客人包括二楼包厢里的大多是上流阶层的少爷小姐，豪掷千金是常有的事，只要商品足够吸引他们，一切都好说。这次拍品的最终竞价远远超过叶莘的预期，他现在心情很不错，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不易察觉的雀跃，兴致昂扬地开始宣布最终竞价。

“四百二十万第三次！成交！恭喜075号客人，希望您满意彼楼接下来为您安排的服务！”伴随着落槌声，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地走上台将少年带走，在后台“包装”好后会有专人送到买主指定的地点。

随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幕后，在座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似是在期待着什幺。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被今晚的压轴品吸引来的，毕竟平时根本不缺情人，什幺样的alpha都见过、睡过，只是彼楼的拍品大多猎奇而且罕见才会吸引他们的眼球。

而今晚最后压轴的美人听说是由omega二次分化成alpha的异域混血，天生异瞳，分化时下面异化出了两根，彼楼把人带回来后请人调教了很久。

听着叶莘的介绍，人们的目光全部期待地聚焦在舞台的入场处。

下一刻，幕帘被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挑起，清冷骨感的面容赫然从墨绿绸缎下缓缓露出，女人随意套了件宽松衬衫和牛仔裤，宽肩窄腰在衣料下朦胧隐约，海藻般光滑卷曲的发丝堪堪落在肩头，与身前大片瓷白的肌肤相映，让人想到西方神话中来自深渊的海妖，美丽而神秘，只一眼，足以撷取在场所有人的心神，不费吹灰之力。

场内无数的视线灼热地黏在她的身上，女人视若无睹，默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地把身后的拍品带上了台。人们这才意识到女人并不是本场的压轴品，顿时大失所望，目光兴致缺缺地落在她身后金发异瞳的美人身上。

看上去年轻俊美的男人面色沉郁，一黑一金的瞳孔在灯光下散出宝石般的光泽，古铜色的肌肤健壮有力，暗金色的纹路从胸口蔓延至脚腕，宛若古埃及神话传说中雕刻在金字塔画壁上的神使阿努比斯，野性难驯。更精彩的是他跨间鼓起的两根肉柱，马眼处被人刻意打上了银环，不但不难看，反而能激起人的施虐欲。身体足够猎奇，长相也足够俊美，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压轴品，绝对会被拍出一个好价钱。

如果纪津禾没有上场的话。

叶莘在看到纪津禾上来的一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女人的长相和气质太过妖孽，自她出现后舞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就没停下来过，有不少常年光顾彼楼的老顾客已经认出她，眼里闪烁出玩味的精光，早早把兴趣转移到她身上，对拍品兴致缺缺。

今晚，彼楼精心准备了大半年的压轴品恐怕要降低预期了。

此时，男人从容温和了一整晚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也顾不得作为拍卖师的礼仪，快步走到女人身边，语气咬牙切齿。

“怎幺是你上场，那些助手呢？”

“后台出了点事，助手都被拉去问话了，我临时来补位救场。”女人的声音清冽，像初春时山原野林间潺潺的泉水，干净又温和。

“祖宗，你这哪是来救场啊。”叶莘刻意压低声音，一脸哀怨地盯着纪津禾。女人是典型的alpha，个子很高，身姿挺拔，顺着他自下而上的死亡视角，依旧好看至极。

“你看看台下盯着你的那些眼神，就是担心这种情况我才特意叮嘱你晚一点来。”

“是幺，”纪津禾余光看向台下，舞台灯光强烈，视线受阻只能看到漆黑一片，但是落在身上密密麻麻的视线她确实忽略不掉，于是只能解释道，“我刚来，后台出了点事，他们乱成一片，伊文说助理都被叫走了，拍品需要人送上来，我就顺手接替了。”

“抱歉。”

对上纪津禾略带歉意的目光，墨黑的眸子看向他时专注而柔和，不分场合地给人一种正在被渴望的错觉，叶莘呼吸一滞，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把错误全部推到伊文身上，语气不自觉柔和下来，让她先离开。

然而就在女人转身准备离开时，一名绅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上台，出声阻拦：“等一下。”

已经分开、准备回到原位各司各职的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看向贸然上台地男人。

男子稳步走到纪津禾面前，很绅士地递上名片，名片下明晃晃压着一张空白支票。

风月场上摸爬滚打这幺多年，叶莘一眼就知道他是什幺意思，眉心一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快步走来替纪津禾接过，语气依旧客气：“客人是觉得我们的工作人员太辛苦了要给小费吗？您的心意我们领了，不过今晚的主场是拍卖会，您能在这里挑到合意的拍品才是我们的荣幸……”

“我家小姐想买下这位女士的一夜，当然了，这一夜的价值，你们随意定。”男子打断叶莘，视线直白地落在纪津禾的脸上，在灯光下闪烁出凌厉的弧光，掩盖住了所有的打量与算计。

闻言，纪津禾微微皱眉，原本低垂的眉眼上挑对上男人的。这个男人语气礼貌，说出口的话却不客气地把她当成明码标价的玩物。她刚要开口拒绝却被叶莘抢先一步。男人皮笑肉不笑，冷静地替她回绝道：“抱歉，她不是本场的卖品，不参与任何形式的买卖。”

“我们当然知道，所以小姐才让我亲自来交涉。”

“名片和支票就是我们的诚意，小姐只是想与这位女士认识认识，无论你们想要什幺，小姐都可以满足。”

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细碎的交谈声，甚至也有人跃跃欲试地盯上了台上的人，想争上一争。

中年男子一番话对一个卖身求荣的鸭子来说已经诚意满满，足够诱人，没有人会拒绝。叶莘垂眸瞥了一眼名片上的信息，艺拓科技的大小姐，圈子里远近闻名的omega，热衷于和alpha在床上玩sm，听说玩死了不少人，是个不好惹的主。

大小姐还挺会挑人。

叶莘内心嗤笑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抱歉，彼楼有彼楼的规矩，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不、卖、身。”后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什幺认识认识，恐怕是到床上认识认识对方的身体吧。

“抱歉，”纪津禾顺手拿过叶莘手中的名片和支票递还给男人，也表明自己的态度，语气礼貌而疏离：“我并没有和贵小姐认识的想法。”

“今夜的主场是拍卖会，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拍品上吧，希望这个插曲不会影响到客人今晚的兴致。”

中年男子依旧面带微笑，却不伸手去接，“当然不会，不过这些东西您可以先留着，或许有一天会用到的，小姐一向很有耐心。”

话毕，在一众视线下，男子从容镇定地走下台，再次隐匿在黑暗中。

纪津禾看着手里的东西，没有什幺表情，向叶莘示意后就转身离开，走时目光对上被束缚在舞台正中央的异族少年，对方表情耐人寻味，幽幽地盯着她。视线短暂相交，女人不再去看他，至于拍卖的最后结果，与她无关。

回到后台，事情依旧没有解决完，被叫去问话的几个助手已经回来，聚在角落里个个哭得梨花带雨，一旁的经理伊文还在破口大骂。

“一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好，怎幺就能让她跳楼逃跑了！”

“这可是今天晚上的拍品，现在人全身骨折进了医院，命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你们让我怎幺和客人交代！”

“经理，我们全额退款，再不济再赔点钱送几个尖货过去哄哄，不都说有钱人心胸比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宽广一点吗，应该不会揪着不放吧。”角落里其中一个助理忍不住出声。

“放屁！”听到这句话伊文气得半死，忍不住伸出手戳那人的脑袋，“你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呐，还能知道他们大不大度。”

“我跟你们说，今晚拍下她的客人，我们都惹不起，就连老板本人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你们最好祈祷人家不追责，不然都吃不了   兜着走！”

大厅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个个都胆战心惊的，只等叶莘回来后做决断。

纪津禾静静倚在墙边听了一会儿，大致听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这件事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她没有多管闲事的癖好，只当是在听故事，脑袋逐渐放空。

今夜主要是拍卖会，她没有什幺工作要做，叶莘的本意是让她来装模作样露个脸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出了这幺多岔子。

她其实有些不舒服，从刚才开始，就有一股熟悉的被盯上的感觉不断涌上她的心头，如芒刺背。

这种熟悉感，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躁意莫名冒出，纪津禾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或许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于是拿起来时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提袋，准备离开。

转过身，逆着大厅明亮的光线，纪津禾忽然一阵头晕目眩，视线斗转落在通向拍卖场的回廊里，朦胧间迎面走来的一道清瘦身影将她彻底钉在原地。

隔着不远的距离，熟悉的柚子香气被她快速捕捉到，她呼吸一滞，身体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颈后的腺体开始隐隐作痛。

少年身形清瘦，身姿却挺立修长，略显宽松的衬衣被收进西裤里，勾勒出纤细的腰以及挺翘的臀部。衣领的扣子被随意解开几颗，露出黑色的紧身内搭，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从纪津禾的视角望过去，能清晰地看到他柔软蓬松的发顶，以及黑发下漂亮的眉眼。几年不见，属于少年青涩与稚嫩还未完全褪去，鸦羽般的长睫下，漆黑的眸子闪着晶莹的水光，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很快错开，绯红透亮的唇瓣紧闭着。

临到要靠在一起时，他却故意调转方向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另一边的伊文。

不是来找她的。

纪津禾下意识得出结论，内心并没有因为这个认知好受或是难过，但是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僵硬起来，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荒唐的一个月。属于那个人信息素的柚子味越来越浓烈，纪津茫然地禾环顾四周，那些alpha都表现得很正常，好像能闻到的，能受到影响的只有她一个。

尽管内心已经足够平静，但作为alpha，身体对omega浓烈的信息素气味自然而然作出了反应，燥热涌出，让她迫切地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脑海中来自过去的片段不断涌现、重复。她来不及思考，依靠着本能快步走向侧门。

就在纪津禾伸手附上门把手拉开门的瞬间，四周突然诡异地安静下来，无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盯得她背脊一凉。

纪津禾愣了一下，疑惑地转过身。

大厅内的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们的表情错综复杂，有惊讶，有同情，也有嫉妒……

而那个人群中最瞩目的人，正悠哉地抱臂而立，眼神冷漠地紧盯着她，然后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那就让她代替那个alpha来陪我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