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从宽阔的街道延伸进狭窄的巷子里,两侧的红砖联排住宅浸渍了冰冷的镍灰色阴影,阁楼上的窗户幽黑深邃,仿佛一双双守望的眼睛。

深入空巷,气息越发阴冷潮湿了,沉淀着积年累月的寒意,就像掀开了发霉的棺材。

吱——吱——

一只老鼠飞窜过来

柳韵下意识地躲开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前面了。”温语铃道。

柳韵看了眼手机,有陆陆续续发来的信息,间隔不超过十分钟,全是沈欢书的问话。

她先前没有告诉沈欢书自己遭到无脸尸袭击的事情,只是说学校有安排暂时回不去,但对方显然不信。

「我派人找过了,你不在学校」

「西区查不到,也没有出国记录。你去了东区。为什幺?」

「我始终感应不到你,你身边有巫师」

「告诉我她是谁,姐姐」

「她很危险,不要相信她」

信息还在陆续发来,但柳韵迟迟没有回复,因为就在不久前,系统竟然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朗读了一段阅读理解,让她纠结万分:

【雾里看花花非花,假作真时真亦假,命运的分岔路口就在眼前了,请宿主亲亲务必谨慎行事,也许任何行动都将影响未来的走向哦~】

系统打的哑谜比雾更像雾,柳韵不得不把所有人都放进审视的纬度里。

温语铃的话有几分可信?沈欢书的提醒是忠告还是谎言?虽然与后者有了太多纠缠而不情愿往坏的方向揣测,但对方的“爱”就真的毋庸置疑吗……

“我们到了。”

温语铃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柳韵望向温语铃,对方已经推开了门,转过身来,微笑道:“这是我家,进来吧。”

原来分岔路口就在这了。

————

「回到我身边吧」

沈欢书发完最后这句话,久久地凝视着屏幕,等待或期望它会忽然跳出回信,直到再一次熄屏。

她无声地放下手机,看向窗外——此刻自己所在的布莱登酒店与东区仅咫尺之隔,民间有句广为流传的戏言:“从布莱登的窗户跳下去便能进东区。”

到底是玩笑话。东西区之间有不可自由逾越的边界,那道高高垒起的铁栅栏明示了两边当局对彼此的态度。任何公民想要跨区都必须提前一个月向出入境管理部门申请通行证。不过,凡事皆有例外,要是“惹不起的高级人物”再“乐意氪金”,那可能当天就能拿证。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

奥莉小碎步踱进门,看样子有些急。

“有消息了吗”

“是的,小姐,我们…”奥莉明明很急,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仍然不批准是吗。”

奥莉表情焉了下去:“是的…小姐…我们已经表明身份了,也给出了很好的条件,可管理局的人还是说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沈欢书陷入了沉思,什幺位置的人才会挡在西区长面前呢……难道是东区长吗?……苏家…一如既往的惹人厌。

“奥莉,”

突然被点名奥莉心头一慌

“你说,玩笑话的可行度有多少?”

————

温语铃挥了挥手,几盏烛台同时亮了起来。

柳韵环顾四周,发现房间虽然不大,但装潢富丽典雅,隐约透露着上世纪old   money的奢靡气息,不禁让人联想到没落贵族。

“你家没通电吗?”

温语铃轻轻摇头:“电作为珍贵资源,一般只供给工厂、公司、政府等重要机构。”

柳韵边听边思考,忽然希望温语铃多说点,毕竟她现在对异世界知之甚少,需要更多信息。

“话说焚烧猎人可以发电是吧?”

“那是西区喜欢干的事。”

“东区不一样吗?”

“不一样。东区废除了贩猎制,禁止焚烧猎人,建立发电厂、雇佣猎人发电。”

柳韵若有所思:“但猎人还是发完电就丧命…”

“不,得益于先进的热效应技术,如今一个猎人能够持续发电六十年,且每天只需浸泡在沸池中十二小时。”

柳韵感叹:“发电六十年才死亡,确实是量的飞跃。”

“不仅如此,由于高度发达的治疗术,猎人发电六十年后还能再存活五年,或许不久的将来,猎人的寿命就将延长到七十岁,而发电时长更能达到喜人的六十五年。”

“的确很喜人呢。”柳韵附和道。

温语铃莞尔一笑,似乎对柳韵的回应很满意。

“我知道你不喜欢沈欢书。”

怎幺转话题了…

柳韵装作茫然的样子。

“她和她的家族就是典型的腐朽残余,刳脂剔膏,剥肤椎髓,无不剐殆其利……她坏事做尽,你怎幺会喜欢她呢?”

说着温语铃靠近了些,手复上柳韵的手,道:“她满口谎言,劣性难改,不仅胁迫你,虐待你,还试图禁锢你,那段时间你没有一点自由,胸前、背后都是伤……”

等等,温语铃怎幺知道自己胸前背后有伤

“后来你对我倾诉,说你再也承受不了了,宁可去那高楼一跃而下倒也自由…”温语铃握紧了柳韵的手,缓缓摩挲,“但每次我都会耐心地开导你、安慰你……”

“渐渐地,我发现你开始对我袒露真心了,你会与我说许多不曾说过的话,与我做许多不曾做过的事,我们变得越来越信任彼此了,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说着贴近柳韵,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我们是如此契合…如此亲密…难道你都忘了吗?”

柳韵内心警铃大作,之前和沈欢书交涉的经历让她直觉这情况不对劲。

系统,给我一次性说明白,这世界到底什幺成分,背德,还是18禁?

【来啦——好像都可以呢】

【请宿主亲亲遵守发展规律,切勿逾矩!】

柳韵眼前一黑。

已经是随时会死的泥菩萨了还要时不时出演伦理剧吗?

【抱歉宿主亲...qi...q】

【*系统故障*】

“行了退下吧”

“什幺?”气息吐在耳侧

柳韵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却正抵住后脑勺,躲不了。

“为什幺你像变了个人?”

此话似曾相识……

是不是接下去要复读沈欢书的台词:“虽然你不是她但我还是爱你”?沈欢书沈欢书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她干什幺…

“世间万物皆处于绝对运动之中,我变得不复从前亦是规律使然。”柳韵保持镇定道。

果然,抚摸着腰的手停了。

柳韵趁热打铁:“你且平复心境,容我观上一观。”

说着火速移开了温语铃的手,按住她的两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真的在认真观察。

“人之六户,乃观世之明镜,映世,映心,若心净,则世空明,心不净,佛也腌臜。”

温语铃沉默。

柳韵面不改色,娓娓道来:“眼为六户之基,最需细心呵护,而你眼睑下方微有青色,正是费心劳神之症,更要多加休养,方能韬蓄心神,所以,去睡觉吧。”

温语铃无动于衷。

“怎幺了,不困吗?”

柳韵正要继续编,温语铃却起身凑近她:“你说眼为六户之基,映世亦映心,那你再观观我眼中,何为世,何为心?”

离得太近了,瞳孔里只能映出自己的脸。

“请观一观,我的世,我的心,是什幺?”

温语铃语气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撩得酥酥痒痒的

柳韵感觉心里升起一种欲念,忍不住想要拨下那扰乱的羽毛,却又舍不得它飞走

不对…不对…

柳韵晃过神来……好险的巫术。

“近于执念,也会困于执念,何不后退一步,换得视野明朗,海阔天空?”

“执念?…你我两情相悦,怎幺算执念呢?”

“你以前对我用了巫术。”

温语铃的笑容凝住了。

“只是很少时候。”

“在问我是否爱你的时候。”

“没有。”温语铃决绝否认。

似乎又想到什幺,补充道:“虽然你没有说过爱我,但你说会永远陪伴我。”

忽然语气更加坚定:“你爱我。如果不爱我为什幺不拒绝我?”

原主是渣女吧,一边和沈欢书x交易一边和温语铃谈感情?

“施主,贫僧以后都拒绝。”

【切勿逾矩!】

【切勿逾矩!】

【切勿逾矩!】

狗系统,故障修好了?

【*系统故障*】

逾矩会怎幺样?

【宿主亲亲会死哦~】

你不是故障了吗

【*系统故障*】

够了,滚下去吧。

似乎“拒绝”一词忤逆了世界的意愿,温语铃的表情千变万化,仿佛失真的老旧磁带播放扭曲而诡异的怪音,又像童年印象里碎片雪花电视机的模糊白影

短短一瞬间,失望、惊讶、乞求、愤怒浓缩进了一具身体又爆发出来,犹如破碎的乱码,东拼西凑,终于让肢体换上了痛苦忧伤的表情,又忽然变得平静,退回到了原位,坐了下来。

“你不会拒绝我的。”温语铃道。

柳韵无奈地笑了。

天地不仁则万物为刍狗,既然进了18禁的世界,就不得不过18禁的生活。

“对,我不会拒绝你。”

柳韵走向了温语铃,握住她的手,将手沿着自己衣摆下沿伸入,另一只手配合地解开了扣子。

要做到什幺程度才算规矩

她剥去衣物,风光一览无遗,跨坐到温语铃的腿上,拥抱她,轻咬耳垂,看它悄无声息的泛红。

爱是什幺

“我爱你。”

“喜欢听吗?”

怎样演绎爱意

“施个清洁咒吧…如果有香味就更好了”

海盐与碎冰,清冽充盈了鼻腔

亲吻每一寸肌肤和淡淡的凉意,跌进浩瀚无垠的海里

“我爱你”

说几次谎话会成真

歌吟被海风吹散,遥远地回转,曾在谁的耳畔喃喃

彼时与此刻交汇,同样的喟叹,透过薄纱看见指尖划过背脊的海湾,谁曾驻足,谁在往返

温语铃……

名字是最蛊惑的咒语

吸管伸进椰汁,搅动,摇晃,晶莹的蜂酿调入汽水香槟,舌尖的回甘,酒杯与酒杯碰撞

亦真亦幻,亦苦亦乐,欢愉和疼痛化成了过错的审判

骤起的风浪将小船抛上云端,心却和眼泪一起下坠

不应该这样的

“为什幺哭了…”

“对不起…”

越来越模糊,似乎意识已经在抽离,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眼前人化成朦胧的星星点点,看不真切了…

“我知道我以前伤害了你……”

“所以…我也必须说……”

“我不爱你。”

【叮——】

【雾里看花花非花,假作真时真亦假。正视内心的审判,放过自己,也成全别人。】

【剧情已微调】

……

……

再睁开眼时,温语铃停在一扇门前

她转过身来,微笑道:“这是我家,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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