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二小离城中村距离很远,按照就近入学的原则那个小学的学生不该住在这一片。
凑巧的是宋卫军的孙女就在河西二小念二年级,而且学校今年春天换了新样式的校服,路过的少女穿着的却还是旧版校服。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老刑警只是随口一问,小学生回头看过来时,清澈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那是经历过一些事情后留下的印记,一种对外界复杂与危险的防备和警觉。
宋卫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犹豫了一会,出于干了一辈子刑侦的本能,他决定跟上去看一眼。
七拐八弯的巷子像迷宫一样复杂,狭窄而曲折的道路交织成一片,小学女生在这些巷子里快速穿行,看得出来她熟悉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转角,每一条小路。
她在刻意地绕路。
宋卫军远远地吊着后面。直到经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小学生突然回头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跑。
巷子里的光影斑驳,老刑警快步追赶的身影在其中显得有些笨重。他追到岔路口一看,哪还有少女的身影。
他站在原地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分析着对方可能的逃跑路线,但突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立刻朝着孙浩诚所在的方向赶过去。
即便是亲眼所见,老刑警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小学生背着手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并不是一只装在粉色动漫手机壳里挂着闪亮坠饰的手机,而是一把装着消音器的冷冰冰的漆黑手枪。
隔着老远,他看见孙浩诚挥舞的双臂,和他指间的烟头,在夜色中明灭闪烁。
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冲上去,手往腰间一摸却摸了个空,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多年不出警,早就没有带配枪的习惯了。
但孙浩诚今天带着枪,而且反应非常快,在宋卫军喊出声的那个瞬间,他已经转过身来,伸手朝小学生抓过去。
在相距不到两米的位置擡手举枪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宋卫军知道他徒弟这个瞬间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出手的位置正好预判了小学生正在举枪的胳膊,可以一掌拍过去把她的枪口撞歪,而在他右脚朝前迈步的同时,握着枪的右手也已经高高举起朝她砸了过去。
可没想到,少女突然朝右侧了下身子,握枪的右手并没有朝前方伸展出来,而是把胳膊弯曲着擡起,让手枪紧贴在自己的胸前。她的左手也擡起来抓住持枪的右手,用两只胳膊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形,紧紧保护住手中的武器,左肩对准扑过来的孙浩诚,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手指扣动扳机。
噗!
一声急促的痛叫声骤然间迸发出来。
宋卫军这时也已经冲到只剩大约四五米的距离,少女动作迅速地转过身,保持着刚才的双手握枪姿势,把枪擡高举到眼前,枪身倾斜45度用左眼瞄准,扣动扳机。
噗!
两名壮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轰然倒地。
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老刑警低头看到正在往外冒的鲜血迅速浸透了他的制服,染红了他的胸口。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
握着枪的少女就站在旁边,看着倒地挣扎的男人,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眼前的这一幕与她毫无关系。
过得片刻,她擡手举枪对准地上的孙浩诚,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
“志峰哥哥向你问好!”
“别开……” 孙浩诚勉力擡起胳膊,作势用手掌去挡子弹。
噗!噗!噗!
小学生连开三枪,一枪射向他的下体,两枪打进他的肚子里。
孙浩诚嘴里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声,最终化作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穿透了夜色的宁静。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愤怒和不屈,直到两颗子弹先后射入他的心脏和眉间,才戛然而止。
“你是公安局长吗?” 少女看向老刑警的三级警监肩章,露出思索的神情。
“我不是……” 宋卫军费力地回答,“我只是普通……刑警。”
“哦。” 少女脸露失望,突然又想起了什幺,“你怎幺发现我的?”
老刑警的眼神逐渐涣散,微微摇头,“靠直觉……小同学……你眼里有杀气……”
妫妡娆反手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弹夹换上,看着老刑警努力撑起自己的身体。
“我……我认得你们的校服,我孙女和你是……是一个小学的……你们也许……认识呢……下个月我就退休了……可以回家……休息了……你们……你们的事我……我不会和别人……”
他费力地睁着眼睛,透过狭窄的楼缝隙往上看,密布的杂乱电线横七竖八地交织着,将窄窄的视野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一小片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在闪烁,但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
噗!
妫妡娆跨过他的尸身,从他衣兜里翻出一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少女心中暗骂糟老头子坏得很,姬教官说得果然没错。
……
“你连杀了两个?”
李志峰瞪大眼睛,眼眶周围的黑眼圈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疲惫和痛苦,原本充满生气的脸庞如今显得憔悴不堪,双颊明显瘦得凹陷了下去。
“我被那个老头警察发现了,那种情况下不可能活捉孙浩诚的。”
“妡娆处理得没有问题,随机应变很不错。” 姚嫣在一旁帮腔。
车子行驶在市中心附近的大马路上,他们三人怕被监控拍到,缩着身子埋着头坐在Mini Cooper的后座上,互相挤在一起。
父母下落不明,大概连尸体都找不到了,知情人又死了一个。他并没有迫切地要除掉孙浩诚,只是想撬开他的口取得一些情报,顺便威胁一下他,也许还有利用价值。
这下倒好,杀了市委副书记一家,干掉了组织在陵东的负责人,现在又射杀了两名警察,甚至连尸体都来不及处置,只能扔在那让人发现。这事又该怎幺收场?
“周昌是怎幺跑掉的?”
“媖子当时没有反应过来,零坠楼之后,周昌被带进了警察局做笔录。我们手头信息不足,没办法做出准确判断。周昌从警局出来有人接应,立刻把人送出境了。” 寸头女面带愧疚地解释。
“唉”,李志峰深深叹了口气,“算了。”
虽然这幺说,他还是不甘心的。
他在警察局和看守所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十七天,为的就是把周昌这个环晓科技的幕后操控者给揪出来,没想到最终功亏一篑,让这人跑了。不知道为什幺他没有能从周凝口中问出来这个最关键的信息,也许她即便在短时间内被脑机接口催眠控制,但孵化的时间还不够,所以仍能保持住脑海中最后的一丝警惕。
“好了,到公司的停车场了。” 杨玉兰倒车入库,四个人一起下了车。
李志峰的脸上布满了凌乱的胡子,原本挺拔的身躯似乎因为遭受长时间的连续折磨而稍显佝偻,之前合身的白衬衫已经略显宽大,垂落在他消瘦的身子上。
但这和姜舞囚禁他的那一年多比起来其实……
李志峰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仍会忍不住瑟瑟发抖,毕竟连人格都被她整分裂了。
身体上的虚弱无力并没有降低他的警惕心,环晓科技地下停车场里安静得可怕,治安亭的保安好像也不在?
隐藏在黑暗之中,十几名女性的身影从四周缓缓浮现,把他们几个围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