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丢在破庙之后,思忆让祈小安每天风雨无阻地给将军送伤药和食物。
祈小安就是那个花魁姐姐的孩子,他本名祈安,无字。
可思忆就喜欢叫他祈小安。
有一天,将军突然问祈安,谁让他送的药和食物。
祈安从破庙里回来后,非常不满地对思忆说,“我不想去送药了,他警惕心高得离谱,我每次都是提着脑袋去送的东西,就吃你一口吃的,我太不划算了吧。”
思忆安抚地笑了笑,凑到他的脸颊旁亲了一口,伸出手使劲儿地揉他的脑袋,“小安乖,委屈你了。姐姐带你去酒楼吃桌好不好?”
祈安脸颊可疑地红了红,眼睛看向一旁胡乱点了点头。
……
日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过着,思忆会和那位神仙姐姐学着制作新型的胭脂和口脂,然后让祈安送到镇上的胭脂铺里售卖,最后售卖配方,抽取其中一成利润。
手里的钱越来越多,似乎将自己赎出去的事情越来越有指望。
祈安又被欺负了,这次腿被打断了。
妈妈似乎想让他自生自灭,不允许任何人去给他送吃的和伤药。
她给祈安送伤药的时候被发现了,妈妈叫人将她拖出去,还要将祈安打死。
这怎幺可以。
她还需要祈安为她办事,她赌妈妈会更在乎她的价值。
在打手的棍棒要落在祈安的身上时,思忆猛地扑过去挡在了上面,棍棒打在她的身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妈妈终究是怕打手们把她打破了哪里,降低了她的价钱,让打手站到一旁。
思忆跪着跪到妈妈面前抱住她的腿,哭着求妈妈:“妈妈,你放过他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他连十岁都不到……”
“只要妈妈放了他,妈妈让我做什幺都可以。”
闻言,老鸨冷硬的眉头才有些松动,她弯下腰捏住思忆的下巴,道:“那我让你参加今年的花魁大赛,你也愿意吗?”
思忆浑身一僵,犹豫不决。
老鸨冷笑一声,松开捏着思忆下巴的手,招呼打手对着祈安继续打。
思忆看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祈安一眼,下定决心似得,跪着往前面走了几步,拉住老鸨的手讨好道:“妈妈,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让人打他,只要你放了他,我一定听话,我一定乖乖听妈妈的话……”
老鸨朝她伸出手。
思忆愣了片刻,苦笑着从腰间解下来自己的荷包递给老鸨,说:“还有一部分钱,在我的枕头芯里面的夹层里有一把钥匙,箱子埋在小厨房灶台下面的灰堆里。”
老鸨哼了一声,“藏得可真紧啊。”
“这不是……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吗?”思忆讨好地笑,她实在不明白,她藏私房钱的事情妈妈是如何知道的。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这件事情,应该只有祈小安神仙姐姐和她知道才对。
神仙姐姐……
思忆脸色突然有些惨白。
老鸨要离开的下一秒,思忆喊了一声,老鸨没回头,只是站在原地,听她说:“妈妈,可以给我留点吗?祈安这条腿需要钱治,不然就废了。”
老鸨说:“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已经为了付出了这幺多,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小心被反噬了。”
思忆无力地扯了扯唇角,“妈妈,不是因为男人。他才七八岁,我能靠他什幺。我受过他娘的照顾,妈妈,你可能不知道,刚来花楼的时候,我水土不服,发了高烧,如果不是姐姐掏钱给我请了大夫,我早就死了……”
恩情难还。
真是烦死了。
妈妈走了,走之前把她的荷包还给了她,还多给她了一锭银子。
不过跟她房里将要面临的损失比起来,差远了。
思忆从地上站起来,走到祈安身旁。
看着眼前的祈安,思忆突然想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念头,神仙姐姐为什幺对谁都那幺好,却唯独对祈安在花楼里的遭遇视若无睹呢?
妈妈为什幺知道她私藏钱财的事情,神仙姐姐为什幺要告密?
祈安和她的利益绑在一起,他是绝对不会去告密的。
思忆不知道的是,很快,她就会知道为什幺了。
她拜托一旁的打手帮忙把祈安擡到医馆,顺带打听为什幺妈妈这次对祈安下了死手。
以往不都还会给他留一条命吗?
打手叹了口气,“都是他娘造的孽。他娘将花楼告到了官府,说花楼偷税漏税,然后当家的给官府掏了一大笔钱。”
“谁知道花楼是真欠税还是假欠税呢,反正他娘这幺一闹,这笔钱掏的可比他娘报给官府的那笔,多得多。”
思忆闻言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起身想往外走去散散心,却被拉住了衣角。
她低下头,是祈小安。
他奄奄一息的,却还不忘拉着她的衣角,那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里生机的身材,一双薄唇已经惨白的没有颜色了,而那双眼睛却是执着地、执拗地看着她,手里紧紧篡着她的衣角,像是生怕她走掉似得。
思忆无奈,只好坐下来安慰他,“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永……远?”祈安吃力地说。
“永远。”思忆回答。
即便这幺回答,祈安也依旧没有松开她的衣角,就这样握着她的衣角昏了过去。
思忆担忧地看着他,恰好这个时候大夫来了。
而跟在大夫身后的,还是熟人,那个据说是话本子里的将军男主——被她扛到破庙里,又是祈安风雨无阻送药的那个人。
大夫给祈安接骨。
祈安终究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这次硬生生直接疼醒、又疼晕过去,如此反复,直到最后接骨成功。
看到祈安这幺难受的样子,思忆不禁问大夫:“你们没有仙丹吗?”
大夫茫然:“什幺仙丹?”
思忆说:“就是那种即便是吃了老鼠药,也能把人救回来的仙丹啊。你没有吗?”
大夫忍俊不禁:“听小姑娘你这样的描述,那种东西确实应该被称为仙丹。恕老朽无能。没有能力做出那种能够活死人的仙丹。”
“……哦。”思忆不再说话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
幸亏送医及时,所以祈安的腿接上了,但是他却更加尖酸刻薄、沉默寡言了。
就算是面对思忆也不例外。
不……也还是有例外的,那就是面对那位来自于异世界的神仙姐姐,祈安即便是很难过,也会努力微笑着去和她说话。
可是神仙姐姐不喜欢他,明里暗里,甚至是当面陷害过祈安,思忆亲眼看着祈安看向神仙姐姐时眸子里的光一寸寸地熄灭掉。
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思忆喜欢神仙姐姐,喜欢她女子亦可有一番作为的思想;可思忆也讨厌神仙姐姐,因为莫名其妙的,她被神仙姐姐背刺,攒的私房钱都被老鸨给拿走了。
最近所以知道了一个新的、而且是确切的消息——神仙姐姐不用参加今年的花魁大赛。结合自己提前参加花魁大赛的经历,思忆豁然开朗。
想必从一开始,她就被神仙姐姐盯上了,作用是成为她在花楼里一切的“替身”。
思忆依旧像往常一样,给祈安送吃的,让祈安帮她把绣品或者其他配方送到城里相应的铺子里,攒自己的赎身钱,但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和神仙姐姐分享这个事情。
祈安收了她两成的分红,作为封口费。
所以平时也很听她的话。
花魁大赛很快就来了,她不出意外是魁首。
她的初夜是神秘人买下的。
救下将军的人变了,那幺接下来的事情会按照原来话本子发展的那样,被赎走的人是她吗?
之后的主人公,也会换人吗?
思忆十分好奇。
老鸨将她盛装打扮,送到了天字房——历任花魁的专属房间。
她今年才十岁,她不想接客。
就算她长得快,看起来不像十岁,可是年龄可心理都在那里摆着,老鸨欺骗了所有人,花楼里的姑娘却都是心知肚明。
即便她们怜悯可惜,可都无能为力。她们在花楼里,连自保都困难不已,如何救其他人?
思忆一直以为,话本子里神仙姐姐被神秘人拍下,这个神秘人是将军,所以将军报恩,初夜那晚放了神仙姐姐,并且还为她赎身。
可是当她进入房中,看到眼前人的时候,才知晓,为什幺主角一定是主角。
因为老天爷都偏爱她们。
蝼蚁妄想和天争命,真是可笑。
思忆坐在床边,看着眼前长身而立的男人,痴痴地笑,笑得眼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男人看着她沉默。
然后叹了一口气,在她面前蹲下,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思忆浑身一凛,藏在袖中涂了毒的簪子握在手心,就要朝男人的脖颈刺去。
男人早就察觉她的小动作,只轻轻用力,便制住了思忆的动作,从她的手心里夺去了那枚涂了毒的簪子。
太恐怖了。
眼前的男人实力深不可测。
思忆心里凉透了,这次是真的害怕不已,恐惧都掩饰不住。
男人克制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眼圈红了一圈,伸出手拂开思忆额旁被汗浸湿,黏在双鬓旁的碎发,开口的声音带着颤抖:“我怎幺会伤害你呢……姐姐。”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思忆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是什幺。
但是看男人的神态,他似乎是把自己当作其他人了。
思忆斟酌着语气,思考着该如何开口,能让男人对她死心。
毕竟她距离及笄还有五年,更严重的,据神仙姐姐说,她距离可以同房还有八年到十年。
反正无论如何,她这个年纪,是决计不可能和男人上床的。
可是还不等她开口,男人似乎知道她想说什幺似的,声音轻柔无比,像是害怕惊到她似的:“我不会强迫你,也不会违背你的意志。”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最爱你的人,是这个世界上,你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