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管家引路,大雾仿佛成为不存在的东西。
对于蝉鸣山庄周遭所有交通路线与位置,雷管家肯定十分熟稔,他靠着其实对白雾帮助有限的手电筒,依旧很轻易的找回原路,不到十分钟就来到蝉鸣山庄的主建筑物。
彼得绿见到眼前的建筑物,整个人震惊不已,赞叹说:「天啊!谁想得到山里头竟然有如此古典的瑞士建筑。」
「绿先生对建筑有研究?」雷管家问道。
「不敢说研究,只是美的东西总会吸引人用心去欣赏,花时间去了解。」
蝉鸣山庄的主体建物,在群山环抱之中,以天然素材为原料,以二十世纪瑞士极简主义风格为蓝本,建构出这栋带着蝉色,并且拱成一座蝉身线条的现代建筑。
「我们都叫这栋建筑物为『蝉舍』,这可是老爷参与设计,耗费六年时间才完成的心血。」蝉舍高三层楼,侧面曲线和群山的线条彼此呼应。各个方位皆有大片采光玻璃,与整体山林环境像似融为一体,仿佛室内室外皆成为山林的一部分。
雷管家先带彼得绿在蝉舍外头四周绕绕,只见蝉舍整体就像是一只趴在地上的蝉,大门位置有如在蝉首,建筑物从大门往两旁宛如翅膀般延伸开来。
「蝉舍大门进去先是挑高三层楼的大厅与饭厅,后面分为东西两侧,东侧为老爷主要活动的地方,西侧主要为少爷和小姐活动的地方。再往后还有客房,而东西两侧中间有以顶级室内温室设备温控的花园,东西两侧皆能互相穿越花园来到彼此的所在地。」
雷管家像是一位导游,对彼得绿这位外来客详细介绍屋内的空间配置。
走进大门,还没喝到一口热咖啡,彼得绿就觉得身子暖活起来。
「室内比较暖,是因为有空调的关系吗?」
「是的,室内的恒温空调系统保持在舒适的摄氏二十五度,以及六十%的相对湿度。当然啦!气温爽朗的时候,不开空调也很舒适。」
「这里真是太棒了!平常夏先生也住在这里吗?」
「基本上是,老爷几年前退休后,就一直以这里为家。」
「那怎么不见夏先生呢?」
「老爷他有事,大概八月初才会回来。」
「这样啊?可是,我的指导教授汪老师拜托我来这里的工作怎么办?」
「老爷临走前已经交代过,昨天还特地打电话回来确认您造访的消息。相关工作您有什么不了解的,问我就可以了。」
「好,那我想先见见案主。」
「案主?」
「一般我们不会称呼来求诊的人为病人或病患,我们会用比较温和的语汇,像是『来谈者』或『案主』之类的词。」
「您不先回房休息?我们可是有准备丰盛的晚餐喔!还请绿先生先回房,我们七点准时开饭。」
「这……好吧!」彼得绿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肩负起老师交托的重任,他本想先看看案主的情况,再做决定是否要留下来,或是立刻离开。碍于雷管家盛情难却,他只好答应下来。
雷管家带着他来到蝉舍西侧后方,位于二楼的客房,并把客房钥匙交给他。
「这是客房钥匙,您可以在蝉舍内自由进出,如果您不需要我们为您整理房间,尽管可以将房门锁上。」
「谢谢。」
「那就等会儿用餐时间,我们饭厅见。」
彼得绿谢过雷管家,进到客房先将行李安顿好。蝉舍外观有三层楼高,但这间房间本身挑高两层,等于蝉舍内这一区其实只有两层楼的空间。
「好大啊!」说是客房,铺着灰色地毯,室内一律用柚木家具,并且巧妙地将现代化设施遮蔽于木材建材背后,足足有十三四坪以上的房间,远比许多普通人住家的主卧室还豪华上百倍。
彼得绿坐在软软的床上,顺势一躺,他看着天花板以水晶玻璃制成的吊灯,心想:「看来是走不了了,但这么舒服的地方,多待一两天也没什么不好。」
和狭小的研究室,或是如仓库般的租屋处相比,太久没有身处于舒适的环境,彼得绿的意志力受到动摇,本来抱着可能当天就要离开的心,被抛到九霄云外。
七点一到,钟摆规律晃动的珐琅钟,由足足有两米高的大厅,传来厚重的钟声。
彼得绿简单洗了把脸,来到大厅,大厅内雷管家和一位笑容可掬的中年女士正候着他。彼得绿向雷管家打招呼,对女士说:「想必您就是雷太太吧?」
「先生猜得那么准,想必是我先生跟您说了。」
「嗯!雷管家大大称赞您的厨艺,等一下我可有口福了。」
「这边请。」
蝉舍内有两个饭厅,其中一个饭厅位于大厅左侧,大厅与西侧的交界。
雷管家夫妻带彼得绿走进饭厅,里头已经有一位年轻的女佣守在门边,桌上摆满各色食物,使用的为西式餐具,全部都是陶瓷制品与银制品。
餐桌上已有两个人,一位小男孩和一位小女孩。男孩子看起来比女孩年纪略长,留着比实际年龄成熟的西装头,身材消瘦。他静静的看着彼得绿,直到他坐下。彼得绿对他的第一眼印象,心里忍不住说:「好秀气的小男生。」
小女孩则是留着一头红发,配上如洋娃娃般白皙的肌肤,以及有着立体五官的小巧脸庞,乍看之下还真不像华人。
雷管家介绍彼此,对男孩和女孩说:「这位是来自台北圣若望大学,受老爷邀请前来此地的彼得绿先生。」
跟着向他们介绍彼得绿说:「这位比较年长的是我们老爷的公子,夏唯。他从小在美国念书,这个月回来渡假,下个月离开。」
彼得绿问夏唯说:「你几年级了?」
夏唯面对彼得绿,显得有点害羞,说:「九年级。」
坐在夏唯左手边,位置是餐桌主位的小女孩,她从头到尾静静的动也不动,好似真的是尊洋娃娃。
雷管家走到小女孩身边,向彼得绿介绍说:「这位是我们老爷的千金,夏朵小姐。她从小跟在老爷身边长大,和我们少爷生日只差几天。」
「所以你们同年啰?」彼得绿指着夏唯和夏朵说。他有些疑惑,以一般女性怀孕周期的时间表来计算,兄妹之间的岁数最少差一年左右,或更长一段时间。如果是双胞胎,差几分钟出世也属正常。可是只差几天,这种情况基本上不可能。彼得绿忍住好奇心,他不想过问人家的家务事。毕竟在台湾笑贫不笑娼的社会价值观体系底下,有钱人家三妻四妾,或是在外头养几位情妇早就不是什么大新闻。
「嗯!我的生日是二月二十六,妹妹是二月二十九。绿先生,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们两兄妹长得那么不像,生日又很奇妙的只差几天呢?」夏唯给人的第一印象,个性不算外向。他很有礼貌的回答彼得绿的问题,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外来客,显得很有兴趣。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你的脸藏不住心里话,不只我,现场每个人应该都看得出来。」
「真的吗?多有冒犯,不好意思。」彼得绿许久没有在外社交,还没找回人与人相处,符合社会礼教标准的假面具。
「我和妹妹是不同的妈妈生的,这样你懂了吗,绿先生?」夏唯满不在乎的把大人的荒唐事向彼得绿说。
「懂、懂了,谢谢。」彼得绿面对夏唯大方的据实以告,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席间,雷管家陪同公子和小姐,以及彼得绿用餐。本来彼得绿还担心雷管家要谈什么礼数,不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吃。他自己跟两个孩子都不熟,担心冷场。雷管家坐下来,至少有个彼此都认识的人可以照应。
和彼得绿预测的一样,这是很安静的一餐,但因为雷管家的加入,至少在大家静默的时候,他能和大家虚应几句,尽管气氛显得略僵,至少比大家什么都不说来得好。